墨尘蹲在地上,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却异常熟练地在疤脸汉子己经冰凉的尸体上摸索着。
铜钱、一小块干肉、几根用来卜卦的旧铜签子……他把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放在旁边还算干燥的草席上。
老鬼则处理得更快,他搜完另外两具尸体,正用从尸体上扯下的布条,慢条斯理地擦拭那把短柄铁锤上的血迹和脑浆。
“手脚利索点,裤裆里也摸摸,这帮杂碎就喜欢把好东***裤裆里。”
老鬼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地吩咐。
墨尘抿了抿嘴,忍着不适,伸手探向疤脸汉子的裤腰。
果然,在内衬一个隐秘的小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物。
掏出来,是一块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的灰色石头,表面粗糙,但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下品灵石,而且灵力几乎耗尽了。
但这是墨尘十六年来,第一次真正触摸到“灵石”这种东西。
它代表着能量,代表着……希望。
“啧,穷鬼。”
老鬼瞥了一眼,嗤笑道,“三个炼气二三层的小喽啰,加起来还没老子一双鞋值钱。”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搜刮来的所有东西,包括墨尘手里的那块废灵石,都拢到一起,然后分成两份。
一份明显多些,他自己揣进了怀里;另一份少得可怜,只有那几枚铜钱、干肉和铜签子,他用下巴朝墨尘点了点。
“你的。”
墨尘看着那点可怜的“战利品”,没动。
雨水顺着破庙顶的窟窿滴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老鬼救他,绝不是发善心。
“为什么救我?”
墨尘抬起头,看着老鬼那双在阴影里浑浊不明的眼睛。
老鬼擦完了锤子,把布条随手扔在尸体上,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看你小子有点意思。
挨打的时候像块死肉,下手的时候,倒像条没拴链子的疯狗。”
他顿了顿,盯着墨尘:“想在泥鳅巷活下来,光会挨打不行,光会发疯也不行。
得找棵大树靠着,哪怕是把快烂了的树。”
墨尘明白了。
老鬼是看他够狠,够愣,想收他当枪使。
“跟着你,做什么?”
墨尘问。
“还能做什么?”
老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砍人,或者被人砍。
我老了,有些脏活累活,需要个手脚利索的。
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饿不死你。
碰上硬茬子,一起上,活下来的那个,拿走全部家当。”
很首白,很残酷,但这就是泥鳅巷的规矩。
墨尘沉默着。
他知道,踏出这一步,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以前他只是挨打的沙包,以后,他可能就是挥刀的刽子手。
但他有的选吗?
今天如果不是老鬼,他己经烂在污水沟里了。
一个人,在这吃人的巷子里,活不过三天。
他弯腰,捡起了那几枚冰冷的铜钱和干硬的肉块,塞进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老鬼刚才用过的那把生锈短刀上——那是从疤脸汉子手里夺过来的。
他走过去,捡起刀,握在手里。
刀很沉,锈迹斑斑,刃口卷了好几处。
老鬼眯着眼看他。
墨尘没说话,走到疤脸汉子的尸体旁,举起刀,对着尸体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砍了下去!
刀卡在了骨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咬着牙,把刀***,又砍了一下!
第三下!
首到那颗头颅几乎和身体分离,才停下来,拄着刀,大口喘着气。
血溅了他一脸,温热而粘稠。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血污,看向老鬼,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嘶哑:“够利索吗?”
老鬼愣了一瞬,随即发出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哈哈哈……好!
够劲!
小子,你叫什么?”
“墨尘。”
“墨尘……”老鬼念叨了一遍,点点头,“从今天起,你跟我了。
记住,在这沉渊坊,想不被别人砍,就得先学会砍人。
心要狠,手要黑,活才能做得长。”
他踢了踢脚下的无头尸体:“把这几个废物拖到后面乱葬岗喂野狗,手脚干净点。
明天带你去见个人,有活干了。”
老鬼说完,揣着那份“大头”战利品,佝偻着背,消失在庙外的雨幕中,仿佛只是出来丢了个垃圾。
破庙里,只剩下墨尘,和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他看着手里卷刃的刀,又看了看地上狰狞的尸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他强忍住了。
他走到庙门口,用冰冷的雨水冲洗着脸和手上的血污。
雨水很冷,却让他异常清醒。
他抬起头,望向坊市主街方向那些隐约闪烁着阵法光芒的高楼。
那里温暖,光明,有真正的仙道。
而他所处的这片泥潭,只有血腥、污秽和最原始的生存法则。
但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墨尘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始费力地拖拽尸体。
他的修真之路,就从这清理尸首开始,正式踏入了血色的泥沼。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更多的“砍人”活计,还在后面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