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林晚)是被帐外沉稳的脚步声和低唤惊醒的。
“殿下,您醒了吗?”
是宇文烈的贴身近卫统领,萧寒的声音。
根据零星记忆,此人对宇文烈绝对忠诚,武功高强,心思缜密。
林晚一个激灵,瞬间从混沌中清醒。
她现在是宇文烈!
那个杀伐果断的太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宇文烈平日的神态和语气,压下喉咙里差点脱口而出的女声,尽量让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的不耐:“何事?”
“大晟送亲队伍己在外等候,言及欲将云昭公主送入大营,听候殿下发落。”
萧寒的声音毫无波澜。
发落?
林晚心里一紧。
真正的云昭公主身体里,现在可是宇文烈那个暴君!
他会怎么做?
依着他的性子,会不会首接下令把“自己”给砍了?
不行!
绝对不行!
她清了清嗓子,用自以为冷酷的声线命令道:“传令,让他们原地待着。
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她必须去稳住局面,至少,在搞清楚状况前,得保住“云昭公主”的命,那也是保住她自己的身体!
帐外,萧寒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立刻应道:“是!”
林晚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对着帐内那面清晰的银镜,开始折腾身上繁琐的太子常服。
玄色锦袍,金线绣着狰狞的蟠龙,穿在她身上宽大又别扭。
束发更是艰难,好不容易用金冠勉强固定,却总觉得歪斜。
她看着镜中那张完全陌生的、俊美却透着凌厉寒意的脸,尝试挤出一个杀气腾腾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稳住,林晚,你能行!
你就是宇文烈!”
她对着镜子,用气音给自己打气。
在萧寒及一队精锐亲兵的护卫下,林晚骑着高头大马,强作镇定地来到营门前。
大晟的队伍果然等在那里,王御史站在最前,脸上带着谦卑又难掩焦虑的神色。
而那乘华丽的鸾轿,帘幕低垂,静悄悄的,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林晚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轿子。
她知道,里面的人,此刻也正经历着天翻地覆的混乱。
“北凛太子殿下驾到——” 随从高唱。
王御史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外臣奉大晟皇帝之命,护送云昭公主前来和亲,今日特将公主送至殿下营中,以期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林晚学着宇文烈平日的样子,用冰冷的目光扫过王御史,并不立刻叫起,而是将视线投向那乘鸾轿,声音刻意压得低沉缓慢:“云昭公主?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轿一见?
莫非是瞧不起我北凛?”
话音刚落,鸾轿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掀开。
“云昭公主”低垂着头,在两个宫女的小心搀扶下,缓缓步出轿辇。
她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身姿窈窕,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僵硬,仿佛身上扛着千斤重担。
当“她”抬起头时,林晚的心脏几乎骤停。
那是她自己的脸!
但此刻,那双原本应该灵动甚至带着点咸鱼气息的杏眼里,充满了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屈辱和一种试图毁灭一切的疯狂。
尽管“她”极力掩饰,但属于宇文烈的、那种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神,依旧从这具柔美的躯壳里透出丝丝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王御史等人只觉得公主今日气势格外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只当她是悲愤过度。
林晚与“云昭”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一瞬间,仿佛有电光火石闪过。
林晚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和难以置信的荒谬。
而“云昭”(宇文烈)也看清了端坐马上的“自己”——那个顶着他赫赫威名的躯壳,此刻却穿着歪斜的袍服,眼神里带着一丝怎么都藏不住的慌乱和……强装镇定的滑稽。
“云昭公主,”林晚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冷硬,“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大晟送来的,是何等绝色。”
“云昭”(宇文烈)的拳头在袖中猛地握紧,指节泛白。
他死死盯着马上的“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了属于云昭公主的、却带着冰碴子的声音:“久闻北凛太子……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里的讽刺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林晚背后沁出冷汗,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太子的威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只是我北凛营寨粗陋,恐委屈了公主金枝玉叶。
暂且,还是先回驿馆安置吧。”
她必须先把“公主”留下,不能让她被送走或处死。
王御史一听急了:“殿下!
这和亲之礼……怎么?”
林晚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属于宇文烈的威压,“本宫的话,不算数?”
王御史顿时噤若寒蝉。
“云昭”(宇文烈)死死瞪着“宇文烈”(林晚),眼神仿佛在说: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林晚无视他那杀人的目光,继续道:“至于公主的安危……萧寒。”
“末将在!”
“加派人手,‘保护’好公主殿下。
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鸾轿,包括……大晟的人。”
林晚刻意加重了“保护”二字。
萧寒虽有一丝疑惑,但仍毫不犹豫地执行:“遵命!”
局面,暂时被控制住了。
但这诡异的对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