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用刀尖挑起半截鼠尾,那截断尾突然在他掌心扭动起来,伤口处喷出股黑水,溅在青砖上滋滋作响。
"昨夜丑时三更..."张捕头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骨头,"老吴说听见米缸里有铜钱响。
"他靴底碾过满地碎米,碎渣里混着几颗带血的槽牙。
我弯腰细看时,突然发现每粒米上都刻着极小的符咒——与哑巴袖中黄符的纹路如出一辙。
梁上传来指甲抓挠声。
抬头望去,横梁阴影里悬着个鼓胀的麻袋,袋口垂下的破布条正滴着黄水。
哑巴的铁钩突然甩出,麻袋应声破裂,腐臭的米瀑倾泻而下。
我在漫天飞灰里看见个佝偻人影,定睛细看竟是数百只老鼠首尾相衔,拼成个老妪模样。
鼠群最前端立着只白额巨鼠,前爪套着鎏金指环,指环内侧刻着"万历西十三年张氏督造"。
"是曲城张家的鎏金鼠!
"人群里炸出惊呼。
我后背窜起寒意,昨夜井底发现的鎏金鼠雕,分明刻着同样的纪年。
鼠王突然发出婴儿啼哭,鼠群轰然散开,露出麻袋里裹着的东西——是具蜷缩的男尸,皮肉被啃噬得如同蝉蜕,唯有右手食指套着枚玉扳指,指环内侧赫然刻着张氏族徽。
张捕头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黑血。
我瞥见他挽起的袖口下,有道新鲜抓痕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与王秀才脖颈上的勒痕颜色相同。
哑巴的斗笠被风掀起,露出脖颈黥面下新增的伤口——那形状竟与粮仓梁柱的裂纹完全吻合。
鼠群退潮般涌向墙角时,地面露出条金线。
我蹲身触摸,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些嵌在砖缝里的金砂正微微颤动,仿佛被地底某种力量召唤。
哑巴的铁钩猛地插入地面,钩尖挑起团纠缠的鼠须,须根处粘着片带血的指甲盖——正是昨夜城隍庙吊死鬼缺失的拇指指甲。
"二十年前..."张捕头突然掐住自己喉咙,眼球凸出如金鱼,"张家粮仓起火那夜...咳咳...也有这样的金砂..."他的官靴突然陷入地砖,青砖下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
我这才发现整个粮仓地面都在起伏,无数鼠尾从砖缝钻出,编织成一张蠕动的地毯。
哑巴甩出铁钩勾住房梁,将我拽离地面的刹那,鼠潮己吞没张捕头半截身子。
他最后的嘶吼混着鼠群尖啸在梁柱间回荡:"它们是从曲城地脉里钻出来的!
"一只鎏金鼠雕从他被撕裂的胸腔蹦出,鼠眼中嵌着的玛瑙映出我惨白的脸。
当我们在房梁上喘息时,粮仓门缝渗进的血水己漫过脚踝。
哑巴突然扯开衣襟,胸膛上布满用金砂绘制的符咒,那些纹路与井底太极图遥相呼应。
他残缺的耳垂滴着黑血,在地面血泊中点出个扭曲的"曲"字。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子时的寒风卷着纸钱扑灭残烛。
在最后一丝光明消逝前,我瞥见鼠王正蹲在张捕头的头颅上,前爪捧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鎏金指环在暗处幽幽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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