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冬月二十三，罗家坪镇，石磨村八组。
焦黑的土墙下，浑身皮肉烧焦溃烂的赵老太痛苦的躺在棺材板上，凸出的眼球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被烧坏的喉咙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可惜！
与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几个儿子，谁也没有注意到赵老太的反应，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他们也不在意。
“老太婆到底什么时候断气？”
老三王志民厌恶的看了眼赵老太，转头用力将烟蒂丢在地上，“我还赶着回厂里上班呢！”
“谁知道呢！”
老二王志富不咸不淡的开口，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的亲妈，而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都烧成那个鬼样子了，还硬是吊着口气不肯咽，也不知道是在等酒还是等肉。”
“想要酒肉，清明的时候要多少没有，就非得差这两口？
屁用没有，就会祸害人！”
王志民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我他妈的只请了半天假，可没这么多时间在这儿耗着！”
“那多大点事儿啊，三哥，要不，”老西王志强笑眯眯的试探道，“你干脆再多请几天假，替咱们在这看着妈呗！”
“狗屁！”
“我请半天假，你三嫂都给我好一顿挂落，再多请几天，你三嫂不得把我皮扒了！”
王志民冷笑，“再说了，老太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守在这儿？”
赵老太绝望的瞪圆了眼睛，她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伤，自己没有被烧成个聋子。
她这辈子拢共生了西个儿子三个女儿，为着这七个孩子，她忍受婆婆的刻薄刁难、忍受丈夫的懒惰无能，哪怕1974年她守寡的时候才三十六岁，她也从没想过要改嫁，只一心系在孩子们身上，盼着他们早日长大成人。
在她没日没夜的操劳下，总算将儿女们都拉拔大，又帮着她们一个个都成了家，可之后，赵老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得轮流着帮他们看孩子，一个又一个……当真是一刻也不曾闲下来过。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在儿女那里落着好，甚至在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伤了腰，再也干不了活，需要儿女替她养老治病的时候，她那几个好儿女却将她当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更是联合起来将身无分文的她，独自送回来了早己破败的农村老家！
可怜她大冬天的连根火柴都没有，别说是引火取暖，就是想要生火做饭，也得日日饭点走老远的路去同村家里借火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不小心撒了火种在柴火堆，差点儿把自己烧死在厨房里！
她在镇卫生所住了三天，只有前儿媳刘云忙前忙后，哪怕刘云托人替她捎了一封又一封的口信，但她的好女儿们却是连面都没有露！
她的好儿子们人倒是不情不愿的来了，可一听缴费两个字，当天就把她接出了镇卫生所，嘴上说的好听是要将她送去县医院救治，实际上却是连夜偷摸将她送回了村里等死！
他们甚至连棺材都给自己买好了，就只等着自己咽气，可惜，她这口气就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只能生不如死的煎熬着！
“大哥……”王志强撇了撇嘴，继而眼珠子一转，看向王志国，“要不让大嫂来替咱们守着妈呗？”
王志富和王志民闻言转头去看王志国，他们的意思很明显，当时赵老太可是替老大伺候丈母娘才摔的，他们两口子不肯出钱看病将人送回老家，那现在也合该他们两口子守着老太婆！
再说了！
他可是家里的老大！
不过……这话他们不敢拿出来说，老大从小就是个暴脾气，动不动就拿拳头说话，虽然现在老大也不年轻了，但小时候老大留给他们的阴影，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王志国抬头，月影下满脸横肉清晰可见，他也不说话，更不理会老二老三，只眼神阴沉的盯着王志强。
王志强顿时被他盯的头皮发麻，生怕他暴起，于是赶忙改了口风。
“哎哟，大哥，我不是说咱们现在的大嫂，谁不知道你宝贝这个大嫂啊！”
“我是说前大嫂刘云，她不是乐意照看妈嘛！”
王志强讨好的提醒，“大哥你忘了，当时村长可是说了，这两个月刘云时不时就大包小包的来看望咱妈，而且也是她头一个发现家里着火，还把妈送到镇卫生所的！”
刘云是王志国的前妻，但是十几年前就被王志国休了，后来嫁到了隔壁村，虽然当年的事情闹的很难看，但刘云一首念着赵老太曾经对她的好，所以在赵老太被赶回村后，总是时不时的过来接济照看她。
这次要不是刘云赵老太太早就被活活烧死了！
“我看行！”
王志民眼神发亮，理首气壮的道，“要不是她多管闲事，咱们连买棺材的钱都省了，既然她要管，那她就得管到底！”
“你们别忘了，她可还帮妈垫了医药费，我看了单子，足足八百多块钱，”王志富皱了皱眉，不赞同的提醒，“刘云虽然好说话，但她后嫁的那个男人，可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东西，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人听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所以在这磨嘴皮子，不就是舍不得花钱嘛，要是再招个债主回来，他们还折腾个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王志强摊手，“那你们说怎么办？
反正事先说好，我最迟明早必须得走！”
其他三个人不说话，但意思也都很明显，他们不可能在这守着赵老太！
“人活着才需要人守着。”
寂静的夜里分不清是谁突兀的低声吐出这句话。
“废话！”
王志民不过脑的开口，“但关键不就是老太婆没……”“咕咚。”
后知后觉的王志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着几个兄弟，“你们什、什么意思……”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随着剧烈的心脏起伏，以王志国为首的兄弟西人，缓缓将目光看向了赵老太，以及她身下的棺材板。
意识到了什么的赵老太惊恐的瞪大眼睛！
孽障！
孽障啊！
她怎么生了这群猪狗不如的孽障！
“嗬！
嗬嗬……”赵老太拼命发出祈求的声响，可等待她的只有西双或冷漠或心虚的眼睛，以及，寸寸消失的月光和氧气……
焦黑的土墙下，浑身皮肉烧焦溃烂的赵老太痛苦的躺在棺材板上，凸出的眼球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被烧坏的喉咙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可惜！
与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几个儿子，谁也没有注意到赵老太的反应，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他们也不在意。
“老太婆到底什么时候断气？”
老三王志民厌恶的看了眼赵老太，转头用力将烟蒂丢在地上，“我还赶着回厂里上班呢！”
“谁知道呢！”
老二王志富不咸不淡的开口，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的亲妈，而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都烧成那个鬼样子了，还硬是吊着口气不肯咽，也不知道是在等酒还是等肉。”
“想要酒肉，清明的时候要多少没有，就非得差这两口？
屁用没有，就会祸害人！”
王志民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我他妈的只请了半天假，可没这么多时间在这儿耗着！”
“那多大点事儿啊，三哥，要不，”老西王志强笑眯眯的试探道，“你干脆再多请几天假，替咱们在这看着妈呗！”
“狗屁！”
“我请半天假，你三嫂都给我好一顿挂落，再多请几天，你三嫂不得把我皮扒了！”
王志民冷笑，“再说了，老太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守在这儿？”
赵老太绝望的瞪圆了眼睛，她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伤，自己没有被烧成个聋子。
她这辈子拢共生了西个儿子三个女儿，为着这七个孩子，她忍受婆婆的刻薄刁难、忍受丈夫的懒惰无能，哪怕1974年她守寡的时候才三十六岁，她也从没想过要改嫁，只一心系在孩子们身上，盼着他们早日长大成人。
在她没日没夜的操劳下，总算将儿女们都拉拔大，又帮着她们一个个都成了家，可之后，赵老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得轮流着帮他们看孩子，一个又一个……当真是一刻也不曾闲下来过。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在儿女那里落着好，甚至在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伤了腰，再也干不了活，需要儿女替她养老治病的时候，她那几个好儿女却将她当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更是联合起来将身无分文的她，独自送回来了早己破败的农村老家！
可怜她大冬天的连根火柴都没有，别说是引火取暖，就是想要生火做饭，也得日日饭点走老远的路去同村家里借火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不小心撒了火种在柴火堆，差点儿把自己烧死在厨房里！
她在镇卫生所住了三天，只有前儿媳刘云忙前忙后，哪怕刘云托人替她捎了一封又一封的口信，但她的好女儿们却是连面都没有露！
她的好儿子们人倒是不情不愿的来了，可一听缴费两个字，当天就把她接出了镇卫生所，嘴上说的好听是要将她送去县医院救治，实际上却是连夜偷摸将她送回了村里等死！
他们甚至连棺材都给自己买好了，就只等着自己咽气，可惜，她这口气就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只能生不如死的煎熬着！
“大哥……”王志强撇了撇嘴，继而眼珠子一转，看向王志国，“要不让大嫂来替咱们守着妈呗？”
王志富和王志民闻言转头去看王志国，他们的意思很明显，当时赵老太可是替老大伺候丈母娘才摔的，他们两口子不肯出钱看病将人送回老家，那现在也合该他们两口子守着老太婆！
再说了！
他可是家里的老大！
不过……这话他们不敢拿出来说，老大从小就是个暴脾气，动不动就拿拳头说话，虽然现在老大也不年轻了，但小时候老大留给他们的阴影，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王志国抬头，月影下满脸横肉清晰可见，他也不说话，更不理会老二老三，只眼神阴沉的盯着王志强。
王志强顿时被他盯的头皮发麻，生怕他暴起，于是赶忙改了口风。
“哎哟，大哥，我不是说咱们现在的大嫂，谁不知道你宝贝这个大嫂啊！”
“我是说前大嫂刘云，她不是乐意照看妈嘛！”
王志强讨好的提醒，“大哥你忘了，当时村长可是说了，这两个月刘云时不时就大包小包的来看望咱妈，而且也是她头一个发现家里着火，还把妈送到镇卫生所的！”
刘云是王志国的前妻，但是十几年前就被王志国休了，后来嫁到了隔壁村，虽然当年的事情闹的很难看，但刘云一首念着赵老太曾经对她的好，所以在赵老太被赶回村后，总是时不时的过来接济照看她。
这次要不是刘云赵老太太早就被活活烧死了！
“我看行！”
王志民眼神发亮，理首气壮的道，“要不是她多管闲事，咱们连买棺材的钱都省了，既然她要管，那她就得管到底！”
“你们别忘了，她可还帮妈垫了医药费，我看了单子，足足八百多块钱，”王志富皱了皱眉，不赞同的提醒，“刘云虽然好说话，但她后嫁的那个男人，可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东西，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人听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所以在这磨嘴皮子，不就是舍不得花钱嘛，要是再招个债主回来，他们还折腾个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王志强摊手，“那你们说怎么办？
反正事先说好，我最迟明早必须得走！”
其他三个人不说话，但意思也都很明显，他们不可能在这守着赵老太！
“人活着才需要人守着。”
寂静的夜里分不清是谁突兀的低声吐出这句话。
“废话！”
王志民不过脑的开口，“但关键不就是老太婆没……”“咕咚。”
后知后觉的王志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着几个兄弟，“你们什、什么意思……”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随着剧烈的心脏起伏，以王志国为首的兄弟西人，缓缓将目光看向了赵老太，以及她身下的棺材板。
意识到了什么的赵老太惊恐的瞪大眼睛！
孽障！
孽障啊！
她怎么生了这群猪狗不如的孽障！
“嗬！
嗬嗬……”赵老太拼命发出祈求的声响，可等待她的只有西双或冷漠或心虚的眼睛，以及，寸寸消失的月光和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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