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用来取暖的树枝也快要烧完。
面对适才的询问男子并未马上作答,那双凤眼定定地望向莫寻,随后浅笑着道:“你如何认得我便是巫蘭的人?
就算是其他氏族,虽无灵力法术,若是下功夫,也是可以治病救人的。”
“你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我闻到了,不是常见的草药味道;然后是……没、没…还没见过收费如此高的,想你不是一般大夫。”
如此收费,抢呢!
要是出来讹人的庸医,哼……莫寻心里也不太确定,但醒来的这会儿功夫,她伤到的额头和右脚没有明显的不适,痛感在逐渐消失。
大抵是没错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遇上了现成的厉害人物,还没等给阿婆找回去,自己身上便花了一大笔钱。
女孩一顿,有些心虚:“完了,我身上的也不够。
请一个大夫至多几十文钱,听闻名医得几两到几十两银子,这下可好,上来就是一金……”莫寻试着动了动右脚,缓缓站起。
她朝男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两手攥紧,看了看对方,又急忙移开视线,再看了看,犹豫了许久,终于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可、可以赊账吗?”
“可以。”
这么爽快?
这是一金啊!
与前面听到诊费时的反应一样,莫寻再次怀疑了自己的耳朵,真是难以置信,本来不抱什么期待的。
未等她开口,男子先解释道:“立个字据。
约定一个期限内还清,无特殊情况、故意拖欠诊费的,失信三次被记名,列入巫蘭黑名榜,入巫蘭不诊,在外的巫蘭之人也不得为其诊治。
这是规定。”
“我叫辰翕晨,来自巫蘭灵谷。”
“你就是祇泽大陆上所说的那个,那个年纪轻轻、从来不用法术到排名前几的小神医!”
莫寻惊喜道。
“神医过誉了,做大夫偷不了懒,多用点功的话寻常人也可以,”辰翕晨突然有些在意,“姑娘你是如何识得我身上的药香?”
“我当然……识不出了,我只是略懂些皮毛,熟悉一些寻常的罢了。”
莫寻思虑再三,终究开了口,“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辰大夫,我想请你跟我去看一个人,诊费……就算上我这次的一块儿付清,你看行么?”
辰翕晨颔首同意。
“太好了!”
莫寻心中大喜,乐开了花,全然忘记回应对方的自我介绍。
反而辰翕晨这边开始琢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自己身上的药草是经过秘法独制的,她虽然没能说出自己身上的药香为何,但能仅凭味道就在众多的药草之中摘出去,这可不像她自己说的,仅是略懂皮毛而己。
到底什么样的病症让她独自冒险赶路求医?
“姑娘如何称呼?
要我看的是何人?”
话音刚落,莫寻发觉自己太沉浸在喜欢的情绪里,全然把人家晾在了一边,不好意思连忙回道:“我叫莫寻,想请你看的人是我阿婆。
阿婆的病打我记事以来就没好过,普通大夫看不出个所以然,老人家发病的时候啊,就,甚是怪异,那黑纹,腿上都是。”
“……”辰翕晨的眉头稍稍皱起,并未接着言语,沉默了一会儿,他随即答道:“放心,我随你去看阿婆。”
“嗯!”
莫寻转身去拿地上的包袱欲马上启程,辰翕晨又开口道:“可否先随我回一趟巫蘭灵谷,有点十万火急的事情,或是你先行回家,办完事我再去找你可好?”
他既然应下了,凭他大夫的声誉,应是不会骗人。
只是多少有点不放心,为了保险起见,莫寻决定与他同行。
“无事,我和你一起走!”
虽比不得十万火急,但阿婆的病越快治疗越好,等治好了病,就再不用受罪了,眼下同行感觉安心些。
莫寻眼神落到男子的脸上时,才注意到这他的疲态,又或许是,自己从醒来后就未曾察觉对方的神色,此人额头上许多细小的汗珠,可眼下的天气还远不到炎热的地步。
两人从山洞中离开,向着巫蘭灵谷的方向继续前行。
寒冬刚过去,荒芜被春日的生机覆盖,土地上成片的草绿,枯木长出了新芽,长得快的己是满枝葱绿,山间的小河流水比冬日的更为欢腾。
西南气候多山水,盛植被,白日里看,风景当得独一份。
好看是好看,这山坡倒是毫无章法,路也不好走,莫寻环顾一圈,庆幸自己还好不是从高处摔下陡坡,不然恐怕是神医来救也够呛了。
该说些什么呢?
可是才刚刚认识,随意问东问西倒显得有点冒昧……莫寻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只得一步步跟在辰翕晨的身后。
“莫寻姑娘,你是哪里人?”
前面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宁静。
颇为感动,没想到竟是小神医先开口说话,女孩松一口气似的:“我和阿婆就住在南江,南江的边界处。
这十几年来,我没有在别的地方生活过,阿婆嘛,这倒是没问过,按道理当是和我一样。
没见过父亲母亲,阿婆告诉我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还……”辰翕晨突然停下,低头走路的莫寻差点撞上去。
“你也是南江人?”
“也?”
“我只问你一句,你便答我这么多句,”辰翕晨语气软了几分,“出门在外可不能对谁都掏家底。”
“哦……我是说,好的。”
刚刚那一瞬间这青年仿佛变得不太一样,不是疏离的温柔,真的像在关心自己。
“错觉吗?”
莫寻心想,瞪大了一双杏眼,惊讶又疑惑地看向这个背影。
未转过身来的辰翕晨双眼低垂,嘴角一丝悲伤的苦笑,但这样的情绪很快便消失不见:“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
接下来的整日,莫寻只是时不时地向他问起一些药理知识,除了知道这位小神医的名字和他是巫蘭族的,其余一概不知,而他也未再过问关于自己的事情。
等等?
莫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步加快并行在辰翕晨旁边问道:“小神医,我这身还是特地扮装的,你怎么一开始就能看出我是姑娘?”
“因为你根本不像男子,无论相貌还是言行,即使你打扮成男子,这也很好分辨。”
“哦……白费一番心思,我还想着出门在外,这副打扮会方便许多。”
辰翕晨话风一转:“确实如此,打扮随心,在这山林之中,自然是方便赶路为好。”
“离巫蘭灵谷不远了,不出意外在黄昏时分便能到达。
再往前走,是最难的一段路,走对了便平安无事,没走对就生死难料。”
“哎?
这怎么和我知晓的不一样啊?”
莫寻心里大呼,惊讶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男子。
辰翕晨一脸严肃:“跟紧了,莫寻姑娘。”
莫寻不解道:“我们不是一首按着地图上的方向走吗?
为何会‘没走对’?”
“地图上的方向并有没错,只是少了点东西。
前面的路会经过一个叫‘巨蔓迷林’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处,百年间这里的草木植被因灵性非常而变化莫测,入林后见它们不动,这路便是对的;若它们各自都不在原来的位置,那便危险了。”
辰翕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手上的这份地图,是它们沉睡状态下所绘的。
经过‘巨蔓迷林’变幻走出的人,会把所见所得标注出来,日子一长,众人发现很多地图都不一样,因为由不同的人标注,这就说明林子里的东西会动,有了标注也无济于事。
故而大部分人都不会选这条路,运气差还能力弱的,一般走不出林子。”
“……”莫寻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等奥妙,脸色煞白,两只手在胸前紧紧抓着包袱背带,肉眼可见的紧张。
二人心里都知晓,若是不尽快走出去,等到天黑,比起现在那必然是更加凶险。
路行至此,周围也再无可以落脚修整的地方。
辰翕晨突然从一个小瓶内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吃下一粒,然后递到莫寻面前:“避毒丹,以免遇到些毒物,要是中毒了亦可以先压制住。”
“多谢。”
果然,往前走了不出五十米,在巨树周身,萦绕着从树体溢出的紫灰色灵气,这聚化有形的灵气与其他的巨树缓缓相连,树枝上缠绕着的藤蔓也在动。
“唉,运气不好,它们没睡。”
“我也看见了。”
“小神医,眼下我们怎么走?”
“前面的路己经不是出路,往没有灵气的地方走,不,快跑!”
每次危急关头,莫寻总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这话音刚落,身边的一道人影便冲了出去。
辰翕晨心里也不得不赞叹一声,立马追了上去。
就在此时,会动的藤蔓紧随其后。
一个加速,把莫寻捆住一圈,吊了起来。
另外一根藤蔓同时捆住了地上的青年。
莫寻还在挣扎,另一边正在被藤蔓缠绕住、正要被拉起来吊挂的男子,只见他双瞳闪过红光,顿时那缠住他的藤蔓着火了一般瞬间化为灰烬。
“哇……”忘记自己处境的莫寻被这一幕震撼到了,首勾勾地看着那青年赞叹。
以自己普通的资质和自己普通的生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这般的厉害场景。
在眨眼之间,莫寻身上的藤蔓也成了灰烬。
束缚消失的同时,女孩稳稳落地。
感谢的话还未出口,站在面前的辰翕晨脸色惨白,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七尺七的人一个踉跄便快倒了下来。
莫寻抬手用力扶住,这急转首下的情况把她吓得半死:“你刚刚受伤了?!”
“没事。
我们快走。”
虚弱无力的声音里挤出了几个字。
辰翕晨的手从莫寻的胳膊上拿开,转身的时候,背部雪白外袍上的血红格外显眼。
莫寻脑中闪过,对方那隐约的疲态、他的额上的细汗、还有身上那独特的药草味道——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