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告白（二）
不是抬头，而是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那点猩红停驻在空气中。
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林晚所有的氧气，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把手里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浅蓝色信纸猛地递到他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他校服外套上第二颗纽扣，不敢去看他的脸。
“……我…喜欢你三年了。”
声音不大，甚至有点含糊，像闷在棉花里。
但在这过分安静的后门口，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也砸在林晚自己滚烫的耳膜上，说完这句话，身体里绷紧的那根弦“啪”地断了，只剩下一种虚脱般的空白和等待审判的麻木，林晚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递出情书的手臂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像被拉长成一个世纪。
他没有接。
那封承载了林晚三年隐秘心事的信，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显得无比突兀和可笑。
预想中的嘲笑、无视、或者任何冷漠的反应都没有出现。
只有一种令人心慌的、长久的静默。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嗤笑。
那笑声很浅，短促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江燃终于抬起了头。
额前微长的碎发随着抬头的动作滑开，露出那双眼睛。
不是预想中的冷漠或嘲讽，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此刻呆愣的、脸颊通红的她。
江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那封悬空的情书上，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审视，又像是……确认着什么。
接着，在林晚惊愕的注视下，江燃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抬起夹着烟的手，动作随意却精准地将那点燃烧的猩红，用力地摁在了旁边斑驳褪色的朱红门框上，轻微的“滋啦”一声，一缕极细的白烟冒起，烟头瞬间熄灭，只留下一个微小的焦黑印记。
做完这一切，江燃才彻底站首身体，他的个子很高，骤然拉近的距离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迫使林晚不得不仰起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灼热，专注，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牢牢锁住了林晚。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视死如归的勇气早己烟消云散，只剩下本能的慌乱。
他想干什么？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心跳彻底失控，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那目光的灼烧，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时，江燃开口了。
声音不高，带着点刚抽过烟的微哑，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穿了林晚混乱的意识。
“林晚，” 江燃叫了她的名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敲在听的神经上，“知道为什么我总抢不到你的年级第一吗？”
什么？
林晚彻底懵了，抢不到？
他明明每次都只差一点……巨大的困惑瞬间盖过了紧张，她茫然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她的表白……有什么关系？
江燃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微微俯身，又靠近了一点点，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气息，瞬间将林晚包围，江燃深褐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呆滞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带着十足玩味和某种压抑己久的……得意的弧度。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攫住林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落，“每次考试，最后那道大题，我都故意空着，一个字不写。”
轰——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头顶炸开！
林晚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故意……空着？
不写？
所以那些差几分就追上她的分数……都是假的？
他刻意维持着那个微妙的分差？！
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失语，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站着，所有的思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
江燃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燃看着她震惊到失魂的表情，唇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恶劣的、终于得逞的满足感。
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她的反应，然后慢悠悠地补上了那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击。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点灼热的气息拂过林晚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进她的脑海：“只有这样，教导主任那个老古板，”他轻笑一声，目光像有实质般流连在林晚脸上，“才会把我们俩一起拎到办公室，挨同一顿骂。”
江燃故意停顿了一秒，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然后，我就能光明正大地，”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磨人的、宣告胜利般的尾音，“多看你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