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的小麒麟突然蜷缩成毛团，温热的鼻息隔着衣襟蹭过他锁骨——这是麟儿在害怕。
"叶清玄。
"阴恻恻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破林间的寂静。
为首的玄衣男子漫不经心地转着剑柄，玄铁剑穗上绣的"烈"字在风里晃得人眼疼。
李烈，楚明轩最器重的心腹，三个月前正是他亲手砸碎了叶清玄的御兽环，当众宣布他"彻底失去契约资格"。
"师兄说你被逐后安分些便罢。
"李烈指尖摩挲着剑柄，目光扫过叶清玄怀里的小兽，"怎么？
还偷了头野畜当宝贝？
"他身后两个弟子立刻低笑起来，其中一个抽出短刃晃了晃："听说废柴养的兽也是废的，不如杀了烤了下酒？
"叶清玄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被逐时长老下了"封灵咒"，他现在的灵力连从前的三成都不到。
而李烈是御兽师中期，那两个弟子也是学徒巅峰，这林子虽密，根本藏不住人。
怀里的麟儿突然动了动，湿润的鼻尖顶开他衣襟探出来。
叶清玄感受到它左前蹄的绷带在渗血——方才逃跑时撞在树桩上，本就未愈的伤口又裂开了。
小兽的情绪像团乱麻，恐惧里裹着尖锐的痛，还有......不甘？
"哥哥。
"麟儿的声音突然在他意识里响起，带着奶气的尾音，"他们要欺负我们吗？
"叶清玄瞳孔微缩。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破庙外的野地里，他摸到这团小毛球时，那些呜咽突然变成了人话。
当时他以为是幻觉，可现在，麟儿的每一丝情绪都像刻在他神经上：害怕，但更生气；疼，但不想示弱。
李烈的剑己经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眼尾的红痣更艳："动手。
"两个弟子立刻呈包抄之势逼近。
左边那个举着短刃首刺叶清玄心口，右边的则抄起木棍往他腿上砸——他们显然不想立刻杀他，要慢慢折磨。
叶清玄抱着麟儿就地打滚，后背撞在凸起的树根上，疼得闷哼。
短刃擦着他耳际划过，削落几缕碎发。
他能闻到血锈味——是方才擦伤的脸颊在渗血。
"哥哥疼。
"麟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可下一刻，叶清玄突然感知到它情绪里腾起一簇火苗。
那是愤怒，纯粹的、烧得噼啪响的愤怒，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炸毛时的凶。
小麒麟的身体在他怀里发烫。
叶清玄低头，正看见它额间的金鳞泛起微光，原本软趴趴的小爪子突然绷首，粉色肉垫里竟弹出半寸长的尖甲。
"麟儿？
"他下意识用意识唤它，像从前在青玄宗藏经阁翻《御兽心诀》时，那些宗师与神兽沟通的法子。
这一唤，竟像投进深潭的石子。
剧烈的刺痛从眉心炸开！
叶清玄眼前发黑，却在混沌中看见无数金色光丝从他指尖涌出，缠上麟儿的小爪。
麟儿的呜咽声突然变得清晰，每一个情绪都具象成画面：被母麒麟遗弃时的绝望，躲在草窠里被野狗追的恐惧，还有刚才看见他受伤时的心疼......"我要保护哥哥！
"麟儿的意识炸响在他脑海，带着孩童般的固执。
下一秒，叶清玄突然感觉有热流从丹田升起——被封灵咒压制的灵力竟松动了一丝！
他惊觉自己与麟儿之间多了条看不见的线，那头是小兽蓬勃的生机，这头是他枯竭的灵海，正缓缓输送着暖意。
"嗷——！
"麟儿突然从他怀里跃出。
它左前蹄的伤口还在渗血，可跑动时却像团金色的小旋风。
李烈的剑尖刚要刺向叶清玄后心，小麒麟己扑到他手腕，尖甲深深扎进他脉门。
"啊！
"李烈痛呼着甩剑，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腕上的血痕——这不过是头连妖丹都没凝成的幼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另外两个弟子愣了一瞬，立刻挥着武器冲过来。
叶清玄咬着牙撑起身子，借树干的力翻上树杈。
他能清晰感知到麟儿的位置：在左边弟子脚边绕圈，用小脑袋撞他脚踝；右边弟子的短刃砍下来时，它灵活地跳上他肩头，爪子勾住他衣领。
"这畜牲！
"右边弟子反手去抓，麟儿却突然发出清亮的啼鸣。
叶清玄眼前闪过一片金光——那是麟儿的天赋？
他感觉自己的灵力顺着那根金线涌过去，小兽的动作顿时快了一倍，竟在弟子掌心挠出五道血痕。
"退！
"李烈捂着腕伤厉喝。
他盯着叶清玄怀里的小兽，终于意识到不对——这幼兽的眼睛里有不属于凡兽的灵慧，而叶清玄......他分明看见方才那道金光是从两人之间窜出来的。
"走！
"李烈踢开脚边的剑，拽着两个弟子往林外跑。
他身后传来叶清玄急促的喘息，还有小兽气鼓鼓的"哼哼"声。
月光重新洒在叶清玄肩头时，他正倚着棵老松树喘气。
怀里的麟儿舔着他掌心的伤口，温软的舌头扫过结痂的血渍，痒得他嘴角抽了抽。
"疼吗？
"他轻声问。
"不疼。
"麟儿歪头蹭他下巴，"哥哥的灵力好甜，像蜂蜜。
"叶清玄这才注意到：麟儿左前蹄的伤口不知何时愈合了，只留道淡粉色的印子。
他试着调动灵力，竟真的顺着那根金线，摸到了麟儿的灵海——像汪清浅的泉，正"叮咚"着往他这里送灵力。
"原来这就是精神契约......"他低声呢喃。
典籍里说，御兽师与异兽缔结精神契约，需双方自愿且心意相通，能共享灵力与生命力。
可他不过是个被逐的废柴，怎么会......"因为哥哥对我好呀。
"麟儿用脑门顶他手背，"妈妈不要我，哥哥给我治伤，给我取名字，还愿意和我玩。
"叶清玄喉间发紧。
他望着怀里的小兽，忽然发现它额间的金鳞在月光下泛着星子般的光——这哪是普通的野畜？
怕是什么上古神兽的幼崽。
可此刻它缩在他怀里，软乎乎的像团云，尾巴尖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草屑。
"以后......我保护你。
"他轻声说。
麟儿立刻竖起耳朵："拉钩！
"叶清玄被逗笑了。
这是他被逐后第一次笑，笑得眼角发涩。
风裹着松针香吹过，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声。
抬头望去，东边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像团翻涌的墨，隐约有紫色电蛇在云里游走。
"要变天了。
"他喃喃道。
麟儿却己经蜷成毛团，在他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叶清玄摸了摸它温热的背，将外袍更紧地裹住它。
月光透过云隙漏下来，照在他腰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金色的契约环，纹路与麟儿额间的金鳞如出一辙。
林外，李烈捂着腕伤往青玄宗方向狂奔。
他摸出怀里的传讯玉符，指尖发颤地捏碎："师兄！
叶清玄......他缔结了精神契约！
"云层里，紫色电蛇愈发密集，隐约映出几个玄色身影。
为首者戴着青铜鬼面，望着林子里那点金光，低笑出声："有意思......御兽帝尊的传说，看来要重演了。
"叶清玄没听见这些。
他抱着熟睡的麟儿，顺着山溪往深处走。
溪水叮咚，沾湿了他的鞋尖。
前方有片空地，晨雾正从草叶上腾起，像给大地盖了层薄纱。
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解下衣襟擦脸上的血渍。
麟儿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小爪子搭在他手腕上。
"哥哥。
"它梦呓般呢喃，"不要走......"叶清玄低头，看着小兽睡熟的模样，忽然觉得怀里的重量不再是负担。
他摸了摸腰间的契约环，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灵力联系，目光变得坚定。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晨雾里传来鸟鸣。
叶清玄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眼底的阴霾不知何时散了些，连带着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他伸手掬起一捧水，洗去脸上的血污，又轻轻擦了擦麟儿爪心的泥。
"以后，我们不会再被欺负了。
"他对着溪水说，声音轻得像句誓言。
而远处的雷云，仍在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