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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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冰冷,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如同跗骨之蛆,钻进叶玄的感知。

这不是九天宫阙的寒玉床,也不是渡劫时混沌雷霆的毁灭之寒。

这是一种…来自凡俗躯壳深处,生命之火行将熄灭的、污浊的、衰败的冰冷。

像沉溺在万年玄冰的泥沼里,每一寸血肉都在腐朽,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

“废物…绝脉…撑不过今晚…王家…王芸…拔管……活着也是受罪…”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低语,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钻入他残存的意识。

充满了漠然、鄙夷,甚至一丝迫不及待的恶意。

叶玄?

弃少?

未婚妻?

这些破碎的信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不起他仙尊心湖半点涟漪。

真正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这具身体的状态——经脉淤塞、脏腑衰竭、生机枯竭,更可怕的是,这具躯壳仿佛一个巨大的、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遭本就稀薄到近乎于无的天地灵气,却又无法储存丝毫,反而加速了自身的崩坏!

**混沌道体!

未觉醒的混沌道体!

**一个几乎只存在于太古传说、连他青云仙尊都未曾亲眼得见的宇宙顶级体质!

竟出现在这灵气枯竭的“末法牢笼”?

还被无知凡人误诊为“天生绝脉”?

荒谬!

讽刺!

却又带着一丝…冥冥中的宿命感。

前世渡劫失败,一缕残魂不灭,竟穿越时空,附在了这同名同姓、身负逆天道体却濒临死亡的弃少身上?

庞大的仙尊记忆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冲刷着这具孱弱躯壳承载的凡人意识。

属于“叶玄”的卑微、懦弱、屈辱、痛苦…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瞬间被淹没、同化。

唯有那股刻骨铭心、不甘就此沉沦的微弱执念,被仙魂捕捉、吸收。

“既承汝身,便结汝因。

汝之因果,吾一肩担之。”

“辱汝者,吾必还之!”

“阻吾道者,吾必斩之!”

一个冰冷、漠然、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在识海深处回荡。

这是仙尊的宣告,也是对这具躯壳原主最后执念的回应。

嗡!

识海深处,那柄沉寂的玄天剑碎片微微震颤,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本质超然的仙魂之力流淌而出,如同最精纯的甘霖,强行滋润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肉身。

“呃…”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哼从叶玄干裂的唇间逸出。

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剧烈地转动着。

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微弱的心跳曲线骤然变得强劲有力,血压、血氧等各项指标如同被无形的手强行拉升,瞬间脱离了危险区域!

“滴!

滴!

滴!

滴!”

仪器急促的警报声变成了平稳的提示音。

病房外低声交谈的几个医生和护士猛地一顿,愕然看向监护仪屏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张…张主任!

快看!

病人…病人的生命体征…在恢复?!”

“不可能!

他明明己经…这不符合医学常理!”

“见鬼了!

快!

快进去看看!”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白炽灯光涌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带着惊疑和职业本能冲了进来。

就在他们靠近病床的刹那——病床上,那个被所有人判了“***”的年轻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初睁开时,带着一丝茫然,如同沉睡万载的古老存在刚刚苏醒,对眼前陌生的一切感到困惑。

但这丝茫然只存在了不到零点一秒,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淡漠所取代。

瞳孔深处,仿佛蕴藏着亿万星辰的毁灭与新生,流转着看透万古轮回的沧桑与寂寥。

没有丝毫属于“叶玄”这个弃少的怯懦、卑微,只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漠然。

目光扫过冲进来的医生护士,如同掠过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没有恐惧,没有感激,只有一种…审视。

被这目光扫到的几人,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仿佛被无形的巨兽凝视,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呼吸都为之一窒。

那眼神,太冷了,也太深了,根本不像一个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病人!

“你…你感觉怎么样?”

为首的张主任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维持着医生的专业口吻问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玄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抬起手。

这双手苍白瘦削,指节嶙峋,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是属于一个长期营养不良、濒死之人的手。

但此刻,这双手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简的轨迹。

他…在感受。

感受这具新生的、脆弱不堪的凡躯。

感受着空气中稀薄到令人绝望的灵气。

感受着眉心深处沉寂的玄天剑碎片。

感受着识海中浩瀚如烟的仙尊记忆。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在他意念的强行引导下,艰难地穿透那些淤塞如顽石的经脉,尝试着按照记忆中一门最基础的引气法门运转。

身体内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无数钝刀在切割。

混沌道体未觉醒前,每一次引气入体,都像是在这具本就濒临极限的躯壳上再压上一座大山。

“哼。”

又是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叶玄的眼神却更加锐利。

能行!

虽然艰难万分,但这具身体,并非真正的绝脉!

这混沌道体,就是他在此界立足、重归巅峰的最大依仗!

就在这时——“砰!”

病房的门被一股大力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个尖锐、刻薄、充满了不耐烦的女声随之响起,瞬间打破了病房内诡异而压抑的气氛:“还没死透呢?

命可真硬!

省点医药费给更需要的人不好吗?

张主任,拔管!

立刻!

马上!

放弃治疗同意书我带来了!”

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哒哒”声,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约莫二十出头,妆容精致,穿着剪裁合体的香奈儿套装,拎着***款的手袋。

容貌算得上姣好,但眉宇间那股毫不掩饰的骄纵、刻薄和嫌恶,却将这份美丽破坏殆尽。

正是叶玄名义上的未婚妻,江城王家的大小姐——王芸。

她看都没看病床上的叶玄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目光首接锁定在张主任身上,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夹着一张纸,不耐烦地挥舞着。

“王…王小姐…” 张主任脸色有些难看,瞥了一眼病床上睁着眼睛、眼神深不见底的叶玄,为难道:“病人…病人刚刚恢复了一些生命体征,现在放弃治疗…恢复?”

王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终于施舍般地将目光投向病床。

当看到叶玄那双睁开的、迥异于从前的淡漠眼眸时,她微微一愣,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适,但随即被更浓烈的厌恶取代。

“恢复了又怎么样?

一个天生绝脉的废物,一个被叶家扫地出门的弃子!

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拖累别人!”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捅向病床上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叶玄,识相点,别耽误大家时间。

签了字,体面点走,省得大家都不好看。”

病房里一片死寂。

医生护士们噤若寒蝉,目光在盛气凌人的王芸和病床上沉默得可怕的叶玄之间游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王芸那刺耳的话语在回荡。

叶玄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聚焦,落在了王芸那张写满鄙夷的脸上。

记忆碎片翻涌。

属于“叶玄”的、被眼前这个女人无数次羞辱、践踏尊严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些懦弱的隐忍,那些无声的泪水,那些深入骨髓的痛苦…此刻,如同燃料,点燃了仙尊眼底深处的一丝冰冷火焰。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调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