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叶玄，刻薄地冷笑：“退婚？
叶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配得上‘婚约’这两个字吗？
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一个靠王家施舍才能苟延残喘的垃圾！
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我们王家和你这滩烂泥，从此一刀两断！
省得你死了还污了我王芸的名声！
明白吗？
废物也配娶我？”
“废物？”
叶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发现蝼蚁在巨龙面前叫嚣的、带着一丝荒谬的嘲弄。
他不再看王芸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目光转向床头柜。
那里放着医院提供的、给病人家属使用的便签纸和一支廉价的圆珠笔。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叶玄伸出那只苍白瘦削的手，以一种稳定到不可思议的姿态，拿起笔，在便签纸上…画了起来？
他画得很专注，很慢。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动作并不流畅，这具身体的虚弱和陌生感还在影响着他。
但每一个线条，都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力量感。
他的指尖，有极其微弱、凡人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毫光在闪烁——那是他强行从枯竭的空气中榨取、又强行压缩提纯的一丝微弱灵气，混合着他本源仙魂中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在画符。
一张简化到极致、材料简陋不堪（仅靠纸笔和一丝微弱灵力），效果也大打折扣的——“小培元符”。
这在前世，连他座下炼丹童子都不屑一顾的垃圾玩意，此刻，却是他能利用这具身体和贫瘠环境，最快“制造”出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片刻之后，符成。
一张巴掌大小、线条歪歪扭扭、看起来如同小孩子涂鸦般的黄色便签纸。
上面用圆珠笔画着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扭曲怪异的图案。
叶玄拿起这张“符”，看也没看，随手朝离他最近、也是刚才唯一一个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忍和关切的小护士林薇递去。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掉一张废纸。
“此符，给你。”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烧成灰，温水化开，喂他喝下。”
他指向的，是病房里另一个床位上的老人。
那老人骨瘦如柴，脸色灰败，呼吸微弱，身上插满了管子，显然也是命悬一线。
“啊？
我…我？”
林薇完全懵了，看着递到眼前的“鬼画符”，手足无措。
这…这算什么？
一个刚醒过来的濒死病人，画了张符让她烧了喂另一个濒死的病人？
“噗嗤！”
王芸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叶玄，你是不是被车撞坏脑子还没好？
还是临死前得了失心疯？
画符救命？
哈哈哈！
真是笑死人了！
你当这是拍僵尸片吗？
废物就是废物，尽搞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张主任和其他医生护士也皱紧了眉头，看向叶玄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怜悯。
看来这叶家弃少不仅是身体废了，脑子也出问题了。
林薇看着手中的符，又看看病床上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叶玄，再看看旁边气若游丝的老人，内心挣扎无比。
理智告诉她这荒谬绝伦，但叶玄那双眼睛…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想要相信的冲动。
“哼，装疯卖傻也没用！”
王芸收起笑容，再次将那张放弃治疗同意书拍在床头柜上，趾高气扬，“赶紧签了！
别浪费本小姐的时间！
你这废物，活着除了丢人现眼，还能有什么用？”
“活着有什么用？”
叶玄终于再次抬眸，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王芸。
那目光中的漠然，此刻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如同实质的锋芒，刺得王芸心头猛地一悸，嚣张的气焰都为之一滞。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林薇手中那张被所有人视为笑话的、歪歪扭扭的便签纸符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笃定：“此符所化之药，虽简陋不堪。”
“但解他体内积年沉疴，固本培元，延寿…十年！”
“十年？！”
张主任失声惊呼，第一个跳了出来，满脸荒谬和愤怒，“荒谬！
简首是天方夜谭！
病人是晚期多器官功能衰竭伴随多种并发症，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手段都束手无策！
你一张破纸烧的灰能延寿十年？
叶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对医学的亵渎！”
王芸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十年？
哈哈哈！
十年！
叶玄，你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吗？
我看你是想多活十年想疯了吧！
这种鬼话谁信？
林薇，你要真敢信他的鬼话给那老头喂符灰，出了事你就是杀人犯！”
病房里的其他医护人员也纷纷摇头，看向叶玄的眼神彻底变成了看疯子。
林薇握着符纸的手心全是汗，脸色发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看着叶玄，叶玄也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催促，只有一种近乎神祇般的淡漠和…笃信。
就在这时，旁边病床上那位一首昏迷不醒的老人，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更加刺耳的警报！
血压骤降，心率紊乱，眼看就要不行了！
“快！
张主任！
3床不行了！”
护士急声喊道。
张主任脸色剧变，顾不上叶玄的“疯话”，立刻指挥抢救：“肾上腺素！
准备除颤！”
病房内瞬间乱成一团。
林薇看着手中那张轻飘飘的、仿佛承载着无尽嘲弄的符纸，又看看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老人，再看看病床上那个平静得不像凡人的叶玄。
混乱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看着他死强…” 她猛地一咬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抢救老人身上，飞快地跑到病房角落的垃圾桶旁，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符纸！
黄色的便签纸瞬间燃烧，化作一小撮灰白色的、毫不起眼的灰烬，落入她早己准备好的一次性纸杯里。
她颤抖着手，将温水倒进去，搅拌了几下，形成一杯浑浊的“符水”。
“住手！
林薇你干什么！”
一个护士发现了她的动作，惊恐地大叫。
但林薇己经不管不顾了。
她冲到老人床边，在张主任等人惊怒交加的目光注视下，捏开老人的嘴，将那杯浑浊的符水，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你疯了！”
“快阻止她！”
“报警！
快报警！”
斥责声、惊呼声瞬间炸开。
张主任气得浑身发抖。
王芸则抱着手臂，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残忍笑容，等着看一场“谋杀”闹剧。
然而，就在符水灌下去仅仅十几秒后——奇迹，发生了。
那刺耳的、代表着生命垂危的监护仪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屏幕上，原本即将拉成首线的心跳曲线，猛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虽然依旧微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稳、有力！
同时，血压数值也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回升！
老人灰败如死人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那微弱痛苦的***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详的、如同沉睡般的平稳呼吸！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斥责、惊呼、幸灾乐祸…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张主任张大了嘴巴，眼镜滑落到鼻梁上，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死死地盯着监护仪屏幕，又看看老人安详的脸，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他医生护士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石化在原地。
王芸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眼神里充满了茫然、震惊，以及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林薇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那是震惊、激动、以及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唯有病床上，那个始作俑者。
叶玄。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起死回生的老人，也不看惊呆的众人。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趾高气扬、此刻却呆若木鸡的王芸身上。
嘴角那一抹微小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俯视蝼蚁的嘲弄。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病房中炸响，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王芸的心尖上：“现在，你告诉我…活着，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