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院鸡鸣,声啼破旧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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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林远己经蹲在后院那片荒废两年的菜地里。

露水沾湿了他的裤脚,凉意顺着小腿往上爬,他却仿佛不觉,专注地用半块烧红的火钳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矩形——这是鸡舍的地基。

铁钳划过湿润的泥土,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中浮起一股淡淡的焦土味。

“远娃子,你这是要在泥里种鸡?”

林建国扛着两捆稻草从院外进来,草帽檐下的皱纹挤成一团。

他把稻草往地上一放,蹲下来用老茧摩挲林远画的线,“你说的通风口,真要开在东墙根?”

“爹,鸡怕闷。”

林远把火钳往地上一插,掏出怀里皱巴巴的笔记本,“我查过资料,雏鸡最适温度三十度,湿度百分之六十。

东墙早上见太阳,西墙留风口能吹穿堂风。”

他指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温度曲线,“昨儿我用你晒玉米的竹匾量过,这地儿正午阴影能盖到鸡舍三分之二,凉快。”

林建国的手指抚过本子上的字迹,墨水在草纸上晕开小团,像撒了把芝麻。

他抬头看儿子,早晨的阳光里林远的眼睛亮得扎人——和三年前送他去县高中时一个模样,那时这小子也是这样攥着录取通知书,说“爹,我要去看山外的世界”。

“行。”

他弯腰捡起一根断木,“我去把西墙的旧砖拆两块,你说的‘穿堂风’得有个窟窿。”

鸡舍搭到第三天,林建国的手掌磨出了血泡。

他蹲在墙根抽旱烟,看林远踮着脚往竹篱上缠草绳。

小青年的蓝布衫后背浸了汗,贴在脊背上显出清瘦的骨节:“远娃子,你娘昨儿翻箱倒柜找压箱底的银镯子,说要换钱给你买鸡苗。”

“不用。”

林远头也不回,草绳在指缝里翻飞,“我算过,十只鸡苗八块五,饲料用玉米掺野菜,前两个月成本能压到十二块。”

他突然转身,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等西十天出栏,按镇集上的价,每只能赚两块三。”

林建国的旱烟杆在地上敲出火星:“你娘说你疯了。”

“那您呢?”

林远停下手里的活,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草绳上。

老农民望着儿子脚下整整齐齐码好的木段——每根都按他说的“五寸高,半寸宽”削得溜光。

晨露里,新砍的杉木散着清苦的香气,混着林远身上若有若无的墨香。

他想起昨晚油灯下,儿子用算盘拨拉到后半夜,算珠声像雨打青瓦:“你说的数……比我种十亩玉米的账算得还细。”

第七日清晨,十只鹅黄的雏鸡被装进竹篓拎回了家。

林远蹲在鸡舍前,用温水泡软的碎玉米引着小鸡啄食,手指沾了饲料的碎屑,被绒毛蹭得发痒。

“远哥!”

院外传来粗嗓门,林大柱扒着篱笆探头,蓝布裤腿沾着泥,“你这是养的金凤凰?

我打这儿过三回了,你这鸡舍比二狗子家娶媳妇的喜棚还讲究!”

林远抬头笑,伸手把一只歪脖子啄食的小鸡扶正:“大柱哥来看看?”

他掀起盖在食槽上的竹帘,“我用玉米粉掺了山上的马齿苋,这草能消炎。

还有苦荬菜,帮小鸡消化。”

他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这是碾碎的蛋壳,补钙。”

林大柱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食槽。

小鸡扑棱着翅膀往他手心里钻,暖烘烘的,像揣了团火:“我家那几只鸡,就扔把玉米任它们刨土,哪讲究这些?”

他蹲下来,看林远用铅笔在本子上记:“九月初三,体重32克,进食量15克,排便成型。”

“大柱哥要是想学,我抄个本子给你。”

林远撕下半页纸,“雏鸡前三天要24小时光照,温度不能低于三十度。

你看我这灯泡——”他指着鸡舍顶上挂的白炽灯,“瓦数得刚好,太亮惊着鸡,太暗不长肉。”

林大柱摸着后颈笑:“咱庄稼汉哪懂这些文绉绉的……”话音未落,那半页纸己经被他悄悄塞进裤兜。

两周后的中午,林家湾的妇女们端着饭碗蹲在院外。

林远的鸡舍前围了一圈人,王婶的筷子尖戳着竹篱:“你们看!

这鸡爪子比我家那养了一个月的还粗实!”

“可不是?”

李嫂扒拉着饭粒,“我家小黑子昨天偷摸来瞧,说这些鸡跑起来跟小炮弹似的!”

林远蹲在鸡舍旁,手里捏着弹簧秤。

他轻轻抓起一只小鸡,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奶油色的光:“420克。”

他在本子上画了个向上的箭头,“比散养的多150克。”

“远娃子,你这鸡喂的是金豆子?”

王婶凑过来,“我家那几只瘦得跟柴火棍似的,你这倒跟发面馒头似的胀。”

林远抬头笑:“婶子,鸡和人一样,得吃杂粮。

您往后挖野菜时,给我留两把马齿苋,我教您怎么掺饲料。”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却有几双眼睛悄悄亮了——二狗子他娘攥着空饭碗,指甲在碗沿抠出白印;张猎户蹲在墙角,用草茎戳着地面,戳出个小坑。

“林远哥。”

清凌凌的声音从人缝里钻进来。

苏晚背着药箱站在院门口,蓝布衫的袖口沾着草药汁,银镯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她往鸡舍里望了一眼,眉梢微挑:“这鸡比我上周来的时候,大了一圈。”

林远站起来,手里的弹簧秤还挂着半片鸡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沾了饲料的手有多脏,慌忙在裤腿上擦了擦:“苏医生来送药?”

“给三奶奶送止咳膏。”

苏晚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的笔记本,“每日进食量、体温、活动时间……你这哪是养鸡,是养实验品。”

“要想让大家伙信,得有数据。”

林远望着鸡群扑棱翅膀的样子,声音轻了些,“前世……我是说,我见过太多人想做事,可没数据支撑,最后都成了瞎折腾。”

苏晚没接话,只是蹲下来,伸手让小鸡啄她的指尖。

绒毛扫过皮肤的痒意让她笑出声:“我爹说过,想帮人,得先让自己有本事。

你这本事,比我开药方实在。”

林远喉结动了动。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吹得笔记本哗哗翻页,露出底下画的打火机草图。

他望着苏晚发梢沾的草屑,突然说:“我想让族人过上好日子。

不是顿顿吃玉米饼,是能穿新布衫,能送娃去县里读书,能……能生病时不用翻山越岭找医生。”

苏晚抬头看他。

阳光穿过竹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突然想起昨晚给三奶奶煎药时,老人絮絮叨叨:“远娃子这娃,眼里有火。”

此刻那火就在他眼睛里烧着,烧得她腕间的银镯都亮了。

“我信。”

她站起身,药箱上的铃铛丁零作响,“等你养鸡赚了钱,我帮你在宗祠搭个卫生所。”

林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村道尽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远处传来宗祠的梆子声——那是林正国每日午后巡村的信号。

“远娃子!”

林建国从屋里探出头,“你爷爷来了!”

林远转身时,正看见林正国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院门口。

老人的军大衣洗得发白,肩章位置还留着当年弹片的痕迹。

他眯着眼睛看鸡舍,皱纹里裹着霜:“十只鸡,能翻出多大浪?”

“爷爷。”

林远迎上去,把笔记本递过去,“这些鸡比散养的早出栏半个月,肉质更紧实。

您尝尝,要是行……我吃玉米饼子吃了五十年,也没见饿死。”

林正国把本子推回去,拐杖在地上敲出闷响,“土里刨食最稳当,这道理你爹没教过你?”

他转身要走,却被林建国叫住:“爹,您摸摸这鸡。”

老农民抓出一只小鸡,塞进林正国手里。

老人的手顿了顿。

小鸡暖烘烘的,在他掌心里扑腾,绒毛扫过他粗糙的指节——像极了1953年朝鲜战场上,他从雪堆里捡回的那只小奶狗。

那时他也以为,有些东西靠不住,可那狗最后替他挡了颗流弹。

“再养半个月。”

林正国把小鸡放回鸡舍,拐杖点地的声音轻了些,“要是死了一只……保证活蹦乱跳。”

林远望着老人的背影,嘴角慢慢翘起来。

暮色漫进院子时,林远蹲在鸡舍前数小鸡。

十只圆滚滚的毛球挤成一团,像块会蠕动的黄油。

他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九月十九,平均体重680克,活动量正常,无病症。”

晚风带来后山的桂花香,他望着鸡舍上飘起的炊烟,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再过二十天,这些鸡就能出栏。

到那时——他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草图,指尖触到纸角的折痕。

“爹,”他转头喊正在喂鸡的林建国,“明儿我去镇集上问问收购价。”

老农民把最后一把饲料撒进食槽,抬头看儿子眼里的光:“成。”

月亮爬上后山时,林正国独自站在宗祠的屋檐下。

他望着林远家方向的灯火,手里攥着半块玉米饼——是刚才三奶奶硬塞给他的,说“远娃子家的鸡,准能让咱吃上白面饼”。

老人的手指摩挲着饼上的裂纹,突然想起林远笔记本里的数字。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像当年他在战壕里记的弹药清单,一笔一画都带着狠劲。

“老东西,”他对着月亮嘀咕,“你当年敢冲敌人的机枪阵地,现在倒怕几只鸡?”

林远站在院子里,望着鸡舍里晃动的小影子。

秋夜的风裹着稻草香钻进鼻腔,他想起前世第一次创业失败时,父亲把棺材本塞给他的手——也是这样粗糙,这样暖。

“这一世,”他对着星空轻声说,声音里的笃定像扎进土里的根,“我要让林家湾的鸡,变成打火机,变成绣花针,变成能越过高山的风。”

墙角的鸡舍里,一只小鸡突然扑棱着翅膀,撞得竹篱沙沙响。

林远低头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再过半个月,它们就该出栏了。

那时,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怀疑,都该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