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攥着从货架拆下来的钢管,猫着腰摸到入口。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笃,笃笃。
是瑶瑶的暗号。
他松了半口气,却没急着开门。
隔着铁皮门喊道:“报暗号。”
“三长两短。”
是个女人的声音,不是妹妹。
陈昭瞳孔缩紧。
他记得白天教过所有人安全暗号,除了刚入伙的络腮胡那拨人。
他后退两步让开门口,冲角落打了个手势。
守夜的小年轻立刻抄起灭火器顶住门闩。
门开了条缝,漏进来的风裹着血腥气。
外面站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长发沾着血渍,左手死死攥着一个防水笔记本。
她抬眼,瞳孔清亮得反常:“我叫苏棠。
病毒会在72小时后变异,初期症状是瞳孔扩散。”
“疯子!”
守夜小年轻要关门,陈昭抬手拦住了他。
他注意到女人鞋跟沾着蓝星快递的标志——和他们今早路过的快递点碎玻璃一个颜色。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苏棠扯了下嘴角,“或者说,我见过。”
人群被动静吵醒了。
络腮胡光着膀子挤过来,刀疤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大半夜装神棍?
老子现在就——等等。”
林叔从里间钻出来,老花镜挂在鼻尖。
他扒开苏棠一缕头发,指腹蹭过她后颈淡青色的血管:“体温36.5度,没有红疹。”
又翻开她眼皮:“瞳孔对光有反应。”
抬头冲陈昭点了点头。
陈昭松开了门闩。
苏棠踉跄着进来,风衣下摆滴下一串血珠——不是她的,是新鲜的,还带着热气。
后半夜,林叔的惊呼声打破了寂静。
陈昭冲进临时医疗区时,林叔正攥着感染者的手腕。
那是白天从便利店救回来的孕妇,此刻蜷缩在防潮垫上,眼球像两颗泡胀的葡萄,正对着他缓缓转动。
“瞳孔扩散。”
苏棠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她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捧着那个防水本,“我昨天说的。”
孕妇突然暴起,指甲划向林叔的脖子。
陈昭用钢管横扫砸中她的手肘,孕妇发出非人的嘶吼,脖颈青筋鼓成蚯蚓。
林叔颤抖着摸向她的脉搏:“跳得太快了……平时感染者的脉搏是40,她现在180。”
“变异了。”
苏棠翻开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日期、症状、死亡时间,“第一波72小时狂化,第二波提前到48小时,瞳孔扩散是前兆。”
她抬头,“信我吗?”
络腮胡踹翻旁边的纸箱:“信个屁!
老子早说别放外人进来——那你说怎么办?”
陈昭打断他,把钢管往地上一杵,“现在孕妇感染了,你们谁去处理?”
人群安静了。
陈昭扫过一张张紧绷的脸,声音低沉下来:“隔离区加两道铁链,感染者单独关在储物间。
林叔,你盯着体温和瞳孔;小年轻,把所有刀具收走——变异体力气大。”
他顿了顿,“苏棠,你跟我来。”
储物间的门刚关上,外面就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周野贴在门板上,耳朵几乎要蹭到缝隙。
陈昭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出来:“你说的变异规律,有多少把握?”
“九成。”
苏棠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上一世我在第七天被变异体撕碎,这一世……”周野的手指掐进掌心。
上一世?
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他摸出兜里的手机——赵宏说过,任何异常信息都值两箱压缩饼干。
等陈昭出来时,周野正蹲在角落啃压缩饼干,见了他就堆起笑脸:“昭哥,我值后半夜吧?
你歇会儿。”
陈昭没接话,目光扫过他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亮着的,是和赵宏的对话框。
凌晨三点,陈昭把所有人叫到一起。
在货架围成的空地上,他展开那张快递地图,用红笔圈出三个点:“从今天起,每两小时巡逻一次。
路线我标好了,沿着下水道走,避开垃圾站——变异体嗅觉会变灵敏。”
“凭什么听你的?”
络腮胡梗着脖子。
陈昭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二十箱矿泉水:“因为我知道三公里外的便利店地下有蓄水池,而你们不知道。”
他又敲了敲地图上的红圈,“或者,你们可以自己出去找路。”
人群安静了。
陈昭趁热打铁:“轮班表贴在入口,漏岗的人,物资减半。”
后半夜,苏棠找到正在检查铁链的陈昭。
她的笔记本摊开在怀里,指着某一页:“下一波变异会更麻烦。
它们会群体暴走,像狼群那样。”
“怎么证明?”
“你白天救的那个穿黄外套的小子,他右肩有狗咬的疤。”
苏棠抬眼,“上一世,他是第一个被群体变异体拖走的。”
陈昭想起白天那小子——确实,他脱外套时自己瞥见了伤疤。
他没接话,转身走向入口。
苏棠跟着,看他搬起货架上的铁桶,和守夜的小年轻一起堆在门口。
“也许你不是疯子。”
陈昭突然说。
月光从通风口漏下来,照在他沾着血渍的袖口上,“但如果敢骗我……我知道。”
苏棠合上笔记本,“我比你更想活下去。”
远处传来卡车的轰鸣。
陈昭竖起耳朵。
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若有若无的广播声:“救援物资车己抵达……”他皱眉看向入口。
周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神闪了闪:“昭哥,会不会是官方的人?”
陈昭没说话。
他盯着苏棠笔记本上被风吹起的纸页,最上面那页写着:“赵宏的物资车,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