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上的忍冬纹在掌心游走,像条苏醒的银蛇。
他刚要唤人取冰,喉间猝然涌上铁锈味——是离魂丹开始反噬了。
"啪嗒",一滴血落在青玉螭纹上。
殿外蝉鸣骤然拉长,化作尖利的金属刮擦声。
铜镜里的烛火扭曲成克莱因瓶的环状结构,他看到二十年后的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御案上的日晷正将子午线投影成莫比乌斯环。
剧痛如钢针刺入百会穴,李瑾踉跄着撞向妆台。
铜镜碎裂的刹那,无数个时空的李瑾在镜渊中交叠:八岁落水时攥紧的玉佩、十二岁生辰宴上打翻的丹炉、此刻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满地镜片中,而最清晰的画面竟是——"瑾儿?
"玄色龙纹皂靴停在眼前。
李瑾迅速将染血的玉佩塞进蛐蛐罐,陶土缝隙间渗出暗红血珠,正巧滴在罐底的"天圣"年款上。
他仰起头,孩童般拽住皇帝衣袖:"父皇快看!
镜子里有会动的山水!
"皇帝的手指抚过他汗湿的鬓角,檀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下来。
"又淘气。
"温言软语间,目光却锁住蛐蛐罐里半露的龙纹——那分明是前朝谢氏的腾蛟样式。
三更梆子响时,李瑾将玉佩埋进忍冬花盆。
月光下,琉璃瓦盆泛起诡谲磷光,银白根须如活物般蠕动,缠着玉佩显出一列小篆。
当他看清"灵台"二字时,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灼痛——"殿下该服药了。
"阴影里转出国师玄青道袍,手中的琉璃瓶盛着克莱因瓶状药液。
李瑾咽下腥甜的药汁,突然想起白日镜中幻象:二十年后的御书房里,那尊日晷的晷针分明插在国师胸口。
当李瑾咽下药液时,琉璃瓶内悬浮的克莱因瓶突然倒转。
他看见无数细小的龙纹在药液中沉浮,每片金鳞都映着不同年份的月光——天圣二十三年的灵台观星、永昌元年的冬至祭典、以及尚未发生的承启之变。
皇帝在屋外漠然的望着这一切。
"此药可缓解离魂之症。
"国师的声音带着青铜编钟的共鸣,那是李瑾在十二岁昏迷三月后,第一次发现对方道袍下藏着前朝司天监的龟甲纹。
皇帝接过空药瓶摩挲,指腹按在瓶口日晷纹上:"瑾儿可知,克莱因瓶为何没有内外之分?
"蛐蛐罐突然发出金石之音,瓦盆中的忍冬根须暴长,缠住皇帝腰间玉带。
李瑾看着根须钻进蟠龙双目,突然想起镜中未来——二十年后的皇帝额间,正有着同样的植物纹路。
"因为宿命本该循环。
"国师袖中抖落星图,二十八宿竟以御书房为中心旋转,"就像二十年前灵台那场大火,烧化了日晷铜表,却让谢氏龙气凝成玉佩。
"皇帝突然捏碎药瓶,琉璃碎片在空中组成莫比乌斯环。
李瑾后颈的灼痕开始发烫,他终于明白离魂丹的真正成分:当年母妃饮下的鸩酒、灵台废墟的星砂、还有自己每夜咳在帕子上的血——皆是凝固的时光。
"好孩子,你母妃临终前求朕的,便是这逆转阴阳的机缘。
"皇帝眼底泛起克莱因瓶的幽蓝,李瑾怀中的玉佩突然开始跳动,像颗困在循环里的心脏。
瓦盆轰然炸裂时,国师手中的星盘指针正指向二十年前的七月初七。
月光透过破碎镜片照在地上,所有血迹都开始逆流——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离魂之术,将九皇子变成承载王朝轮回的克莱因。
李瑾并不知道在御书房内,皇帝与国师正观察着他。
皇帝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仿佛遭受痛苦的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良久之后,他突然开口:“还有多久”,国师在一旁恭敬地回复道:“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