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界之匙
林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过喉咙。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袋里那把冰冷坚硬的金属造物，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乱的神经上。
常识崩坏，规则颠覆，现在又冒出来一把“钥匙”？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通向哪里的门？
Caster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林尘紧攥的右手上，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仿佛拥有透视的能力，穿透了粗糙的布料，聚焦在那件“异常”本身。
月光透过教堂穹顶巨大的破洞，斜斜地洒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深棕色学者长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添几分神秘与疏离。
他手中的那卷厚重羊皮古卷，封面上的古老纹路在幽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流淌着时间的秘密。
“一个具象化的‘错误’，或者说，一个强行嵌入的‘异物’。”
Caster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描述一件实验室里的特殊标本，“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既定规则体系，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固有‘现实’的暴力篡改。”
他抬起左手，那动作轻缓而优雅。
没有咒文吟唱，没有魔力光辉的爆发。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他的指尖轻轻拨动。
林尘只觉得裤袋猛地一沉，随即，那把造型古怪、通体闪烁着冰冷幽暗金属光泽的怪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缓缓从口袋中悬浮而出，稳稳地悬停在两人之间。
冰冷的雨水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渗入了林尘的骨髓。
他眼睁睁看着那把枪在月光下缓缓旋转，粗短的枪管、流畅却非人的线条、握柄处那些扭曲得令人心悸的符文……一切都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异质感。
篡改现实？
异物？
Caster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表象，露出其下狰狞的真相。
“它……篡改了召唤规则？”
林尘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砂砾，“因为它……所以你才……是的，Master。”
Caster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悬浮的怪枪上，镜片反射着幽光，“它像一枚强行插入精密仪器的粗糙楔子，撬开了一道本不该存在的缝隙。
它扰动了召唤基盘，扭曲了英灵座与此世的部分链接规则。
其核心散发出的某种……‘否定性’特质，与我自身存在的某些‘异常’点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共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古卷封面的一道深刻划痕。
“这种共振，在您那带着强烈‘扭曲’自身命运渴望的召唤仪式催化下，” Caster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转向林尘，那目光深邃得如同古井，带着一种洞悉灵魂的穿透力，让林尘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最终，强行将我这个理论上绝无可能被此世规则所召唤的‘异物’，从遥远的‘位置’拖拽到了您的面前。
我们两者的相遇，Master，是一个由双重‘错误’叠加而成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的奇迹悖论。”
奇迹悖论……林尘靠着冰冷的石柱，后背传来的寒意都无法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召唤了一个非战斗型的Caster。
结果呢？
他召唤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英灵！
而是一场规则错误碰撞下的意外产物！
一个同样被定义为“异物”的存在！
而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自己裤袋里这把来历不明的怪枪！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感交织着攫住了他。
圣杯战争还没开始，他仿佛己经一脚踏入了某个无法理解的恐怖漩涡中心。
“那……它到底是什么？”
林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那把悬浮的怪枪，“这把‘钥匙’，它通向哪里？
它能做什么？
篡改规则？
这……这听起来……过于危险，对吗？”
Caster替他说出了后半句。
他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纯粹的、研究者般的冷静。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它并非武器——至少，不是你们常规意义上理解的武器。
它更像是一个……‘接口’。
一个能够强行介入、扭曲、甚至短暂覆盖部分世界底层规则的‘接口’。”
接口？
覆盖规则？
林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概念己经完全超出了他前世在病床上啃食的那些魔术典籍的范畴，听起来更像是……神明的权柄？
“至于它能开启什么‘门扉’，通向何方……” Caster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悬浮的怪枪，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极为专注，仿佛在解析一个极其复杂的方程式，“这需要更多的数据和观测。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散发的‘错误’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会持续吸引那些维护‘既定规则’的……清理者。
就像刚才试图抹杀您的那个东西。”
清理者！
刚才那冰冷粘稠、充满纯粹恶念的精神污染再次浮现在林尘的脑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它们……还会来？”
林尘的声音紧绷。
“必然。”
Caster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而且频率和强度只会越来越高。
我的存在本身，加上这把‘钥匙’，对它们而言，就像是在纯净的法则之海中投入了两颗剧毒的异种肿瘤。
清除，是它们唯一的逻辑。”
肿瘤……清除……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蛇，缠绕上林尘的心脏。
他以为自己逃离了病床的死亡，获得了新生，拥有了追逐圣杯改变命运的机会。
结果呢？
他不仅召唤了一个规则外的Caster，身上还带着一个能招来“规则清理者”的致命异物！
前路似乎只剩下被“清理”这一个结局！
“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尘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
十天前垃圾堆旁燃起的狂喜和野心，此刻被残酷的现实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他下意识地看向Caster，这个颠覆了他所有常识的、同样被定义为“异物”的存在。
这似乎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尽管这稻草本身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Caster似乎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依赖和绝望。
他轻轻抬手，那悬浮的怪枪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飘向林尘。
“拿着它，Master。”
Caster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恐惧源于未知。
而理解，是掌控的第一步，也是我们生存的唯一依仗。”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深深地看着林尘，“您的灵魂渴望‘改变’，渴望‘力量’去扭转既定的命运轨迹。
这把‘钥匙’，或许是您唯一的机会，尽管它伴随着毁灭的风险。
您需要学习感知它，理解它扭曲规则的‘方式’，哪怕只是最粗浅的模仿。”
林尘看着那把缓缓飘到自己面前的怪枪，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他苍白而迷茫的脸。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枪身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底层的冰冷“嗡鸣”顺着指尖传来，首抵灵魂深处。
那不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一种规则的震颤，一种无声的、对现有秩序的嘲弄和否定。
“感知……理解……模仿？”
林尘喃喃重复，握住冰冷的枪柄。
那扭曲的符文似乎微微发烫，烙着他的掌心。
“是的。”
Caster微微点头，终于合上了手中那本厚重的羊皮古卷，发出轻微的皮革摩擦声。
“时间紧迫，清理者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之机。
这座教堂的‘异常’残留己经足够醒目。
我们需要立刻转移。”
他的目光扫过教堂内狼藉的法阵和断裂的立柱，“同时，您需要尽快掌握一些……‘非常规’的自保手段。
比如，如何利用这把‘钥匙’，撬动一丝规则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否定’。”
撬动规则？
否定？
林尘握紧了手中的怪枪，冰冷的触感反而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
恐惧依旧存在，但Caster的话语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驱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绝望。
圣杯？
改变命运？
那似乎变得无比遥远。
此刻，活下去，理解手中的“异物”，对抗那些看不见的“清理者”，成了眼前唯一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冬木市雨夜冰冷的、带着尘土和硫磺味的空气涌入肺腑。
他抬起头，看向Caster，眼神中依旧有迷茫，但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去哪里？”
Caster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侧耳，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教堂废墟外，冬木市的雨声似乎变得稀疏了些，但城市深处，另一种无形的、充满血腥与硝烟气息的暗流，正随着圣杯战争仪式的临近而悄然涌动。
“一个暂时能屏蔽我们‘异常’信号，又能提供必要‘研究’环境的地方。”
Caster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投向教堂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同时，也是观察这场即将开始的‘圣杯游戏’，以及那些参与者的……最佳观测点。”
他迈开脚步，深棕色的长袍下摆拂过地面的灰尘和瓦砾，走向教堂那扇早己朽烂不堪的大门。
“跟上，Master。
新的‘实验场’在等待我们。
而您的第一课……”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带着轻微的回响，飘入林尘的耳中，“就从尝试用这把‘钥匙’，去‘否定’您脚下这片土地的重力规则开始吧。
哪怕……只有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