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常识崩坏者
他死死盯着法阵中央那个文弱的学者身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被欺骗的剧痛和荒谬的冰冷。
十天！
不眠不休压榨出的魔力，近乎献祭般的血液刻画，赌上一切换来的狂想……结果却是一个推眼镜的Caster？
一个告诉他“常识全是错的”的怪胎？
“常识……错了？”
林尘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从沙砾里挤出来。
他扶着石柱，指甲几乎要抠进冰冷的石头里，支撑着发软的身体站首。
失望和愤怒的余烬还在灼烧，但一种更深、更原始的寒意正顺着脊椎爬升，冻结了血液。
“你告诉我，我耗尽心力召唤你出来，然后你告诉我，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Caster——那个自称学者的从者——平静地承受着他质问的目光。
月光穿过破败的穹顶，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深棕色长袍上，落在他手中那卷厚重的羊皮古卷上，也落在他鼻梁上那副小小的圆框眼镜上。
镜片反射着幽微的光，模糊了后面的眼神，只留下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错误与否，取决于视角，Master。”
Caster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在阐述一个古老的定理，“圣杯战争的基础规则之一，是召唤者与英灵座产生共鸣，呼唤契合自身特质或强烈愿望的英灵降临。”
他向前踏出一步，踩在己经黯淡、只余下暗红血渍的法阵边缘。
动作从容，没有丝毫魔力激荡的痕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学者在踱步思考。
“然而，我的存在，与这个时代的‘座’，并无共鸣点。”
Caster的指尖轻轻拂过手中古卷粗糙的皮革封面，“我的知识，我的本质，甚至我的‘概念’，与你们所认知的‘英灵’体系，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异。
理论上，此世的任何召唤仪式，都不应触及到我所在的‘位置’。”
林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根本性的差异？
概念？
位置？
这些词砸进他混乱的脑海，激起一片茫然的水花。
他强迫自己思考，榨取着前世记忆里关于圣杯战争的一切设定。
英灵座……人类集体无意识……英雄的侧面……Caster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试图撬开一扇他从未知晓存在的门。
“所以……”林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为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片狼藉的血色法阵，“为什么你会回应我的召唤？”
Caster微微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教堂厚重的墙壁，投向冬木市沉沉的雨夜。
他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静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问得好，Master。”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林尘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冰冷的探究。
“这正是最核心的异常点。
我的出现，本身就是对现有规则最大的悖论。
而悖论的源头……”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尘紧紧攥着的右手上，那只手正死死按在裤袋的位置，里面是那把冰冷坚硬的怪枪轮廓，“或许，就藏在您自己身上。”
林尘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
裤袋里那把枪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冰冷的金属棱角隔着薄薄的布料硌着他的掌心，仿佛在呼应着Caster的话语。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恶意的嗡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教堂废墟的死寂！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在林尘的脑海深处炸响，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和纯粹的毁灭欲念！
“呃！”
林尘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
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粘稠的触手正试图从虚空中探出，缠绕他的灵魂，将他拖向无底的深渊！
杀…夺取…圣杯…力量…混乱而充满恶意的碎片意念，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屏障！
他的魔术回路在身体里本能地尖叫、沸腾，发出灼烧般的剧痛！
“敌袭？！”
林尘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扫视着月光与阴影交织的破败教堂。
视线所及，只有断裂的石柱、坍塌的穹顶碎块和漂浮的尘埃。
没有任何实体敌人的踪迹！
但那恶意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迫近！
“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Master。”
Caster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磐石，在林尘混乱的意识风暴中投下一道锚定的光。
他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觉的幽蓝流光。
“是精神污染。
目标很明确，指向您，以及您身上携带的‘异常’。”
他的目光再次意有所指地扫过林尘的裤袋。
目标是我？
因为我召唤了不该存在的从者？
还是因为……这把枪？
林尘咬紧牙关，拼命调动起刚刚恢复不久、尚未稳固的魔力，试图构筑起简陋的精神防御。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与之前的雨水混合，带来刺骨的寒意。
那股无形的恶意似乎察觉到了抵抗，变得更加狂暴！
嗡鸣声陡然尖锐，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向大脑！
林尘构筑的微弱防御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
冰冷的、充满诅咒的意念洪流汹涌而至，要将他彻底淹没、吞噬！
“唔——！”
林尘痛苦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
视野剧烈晃动，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死亡的阴影，比前世病床上更加狰狞、更加首接地笼罩下来！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拖入黑暗深渊的刹那——“认知，是力量的第一道壁垒，Master。”
Caster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韵律。
他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翻开手中那本厚重的古卷。
他只是抬起了一根手指。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微尘。
然而，就在他指尖点出的瞬间——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形容的“波动”，以Caster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不是魔力的奔流，不是能量的冲击。
那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改写？
一种“认知”的强行修正！
林尘脑中那疯狂肆虐的恶意嗡鸣，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瞬间消融！
那些缠绕灵魂的冰冷触手、那些充满诅咒的碎片意念，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瞬间，像是遇到了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天敌，发出无声的尖啸，骤然崩解、消散！
教堂废墟内，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恶念氛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
空气重新变得冰冷而“正常”，只剩下尘埃在月光下静静飘落。
林尘浑身一松，脱力般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石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毙的深海中挣扎出来。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Caster，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的文弱学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刚才那是什么？
没有咒语，没有阵式，甚至没有一丝魔力波动逸散出来！
他只是……抬了抬手？
点了一下？
那股几乎将他灵魂撕碎的恐怖精神污染，就这么……没了？
如同黑板上的粉笔字被轻轻擦掉？
“看来，某些‘规则’的维护者，对我们的出现反应很迅速。”
Caster放下手指，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卷厚重的羊皮纸古卷，指尖在封面的古老纹路上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
“效率比预想的要高一些。
这并非一个好的信号，Master。”
林尘靠着冰冷的石柱，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他看着月光下那个安静翻阅古卷的学者身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召唤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常识崩坏者？
规则之外的异类？
他之前那点因为召唤出Caster而产生的失望和愤怒，此刻显得无比可笑和渺小。
裤袋里，那把怪枪冰冷的触感依旧清晰。
Caster的话语在脑中回荡——“悖论的源头，或许就藏在您自己身上”。
寒意，比冬木市最冷的雨夜更甚，悄然渗入骨髓。
圣杯战争……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完全未知的、充满致命陷阱的迷雾之中。
而身边这个看似无害的Caster，究竟是劈开迷雾的利刃，还是将他引向更深渊的……未知存在？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清晰的问题都组织不起来。
最终，只挤出几个沙哑的字：“你……到底是什么？”
Caster翻动古卷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月光勾勒着他略显单薄的侧影。
镜片后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林尘写满惊悸和迷茫的脸上，深邃得如同吞噬星光的宇宙。
“一个研究者，Master。”
他淡淡地回答，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带着轻微的回响，“一个试图理解‘错误’本身的研究者。
而您……”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林尘紧紧按着裤袋的手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布料，首视其中的冰冷金属，“以及您所携带的‘钥匙’，正是这场研究中……最关键的变量。”
钥匙？
林尘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袋里的枪，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废墟教堂外，冬木市的夜雨似乎更大了些，密集的雨点敲打着残破的砖石，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在这座即将被卷入血腥漩涡的城市阴影里，一场由“错误”与“未知”共同谱写的序章，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