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浩怪谈、暗影滋生
书本堆叠如山，几乎要淹没一张张年轻却难掩疲惫的面孔。
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头顶几根老旧的荧光灯管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声响。
陆轩坐在靠窗的位置，笔尖在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视线落在复杂的电路图上，可思绪却像窗外被风卷起的叶子，飘忽不定。
讲台上，物理老师李老头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催眠的魔力：“…所以，当带电粒子在磁场中垂首运动时，洛伦兹力提供向心力…”公式在黑板上蜿蜒爬行，对陆轩而言却像是某种难以解读的古老咒文。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阴沉的天色。
最近几天，那种挥之不去的心悸感，似乎更频繁了些。
不是学业压力带来的那种焦虑，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对潜在危险的首觉预警。
尤其昨晚，那条幽暗巷口一闪而逝的模糊影子，总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喂，陆轩，”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他的同桌兼死党，陈浩。
这家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上却带着八卦兮兮的兴奋，显然没把李老头的磁场放在眼里。
“听说了没？
昨晚老槐树巷那边又出事了！”
陆轩的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
他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城南那个？
新闻不是说管道施工震动吗？”
“切！”
陈浩嗤之以鼻，脑袋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我表叔就住那巷子里！
他说昨晚动静大得吓人，根本不是震动，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墙！
撞得整个屋子都在抖！
而且…”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起夜的时候，隔着窗户缝，好像看到外面巷子地上…有拖行的水渍，黏糊糊的，还带点腥味…天亮就没了！”
拖行的水渍…腥味…陆轩的心猛地一沉。
这描述和最近在一些隐秘论坛角落里被管理员迅速删除的只言片语莫名地吻合。
那些帖子里，总是伴随着“不明粘液”、“异常声响”、“精神恍惚”之类的关键词，然后很快就被“该帖不存在”取代。
“还有西郊那个化工厂。”
陈浩的倾诉欲被勾了起来，完全忘了讲台上的李老头。
“我邻居家二舅的狗，就是前天晚上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那一片，野狗都快绝迹了！
都说…都说那边晚上有东西，专门抓活物…”他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裹紧了校服外套。
陆轩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领口里那枚微凉的平安扣。
苏玥担忧的眼神和那句“戴着保个心安”再次浮现在脑海。
他想起自己手机里那些语焉不详的推送新闻，睡眠障碍增多、噩梦频发…这些零碎的、看似无关的信息，此刻在陈浩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在他心中悄然组合。
“哎，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前排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班长林薇，转过头来，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李老师看这边了！”
陆轩和陈浩立刻噤声，装模作样地低头看题。
李老头果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严厉地扫过他们这片区域。
陈浩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
陆轩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电路图，可那些关于老槐树巷、西郊化工厂的碎片，连同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这城市看似坚固的日常表皮之下，悄然蠕动滋生。
官方越是言辞模糊，越像是在掩盖一个巨大正在溃烂的脓包。
下课***终于刺破了沉闷的空气。
教室里瞬间像炸开了锅，桌椅碰撞声、学生的喧哗声、收拾书本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
李老头夹着教案，摇了摇头，走出了教室。
“憋死我了！”
陈浩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一边飞快地往书包里塞书，一边又忍不住凑到陆轩身边：“喂，说真的，你不觉得邪门吗？
我表叔那人胆子贼大，以前当兵扛过枪的，昨晚吓得愣是没敢开门！
那水渍…啧…别自己吓自己了。”
陆轩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语气尽量平静，但眼神里的凝重并未散去。
“也许就是哪个醉汉或者流浪汉弄的。”
他试图用最正常的理由去解释。
“流浪汉能弄出那么大动静？
能吓得野狗都不敢叫？”
陈浩显然不信，他背上书包，拍了拍陆轩的肩膀。
“走了走了，吃饭去！
食堂的糖醋排骨去晚了可抢不着！”
他很快把刚才的恐惧抛在脑后，恢复了咋咋呼呼的本性。
陆轩点点头，跟着人流往外走。
走廊里人头攒动，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和放学的轻松。
然而，当他经过教学楼拐角处那面巨大的公告栏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公告栏玻璃橱窗里，除了几张色彩鲜艳的社团招新海报和优秀学生表彰，角落里还贴着一张崭新白底黑字的告示。
《关于近期校园及周边安全的重要提示》内容无非是些老生常谈：注意交通安全，保管好个人财物，放学结伴而行，避免前往偏僻场所，如有异常情况及时报告老师或保卫处…措辞官方，语气平淡。
但陆轩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告示最后那行加粗的小字上：[请全体同学保持理性，勿信谣、勿传谣，共同维护校园和谐稳定。]“勿信谣…勿传谣…”陈浩刚才的描述，巷子里消失的野狗，莫名增加的噩梦就诊量…这些是“谣”吗？
还是被刻意要求“勿信”、“勿传”的真相？
一股冰冷且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仿佛顺着公告栏冰冷的玻璃面渗透出来，缠绕上陆轩的脚踝。
那句加粗的提示，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刚刚因为下课而稍显轻松的心头。
维护稳定…代价是什么？
“陆轩！
发什么呆呢！
快走啊！
排骨要没了！”
陈浩在前方楼梯口扯着嗓子喊。
陆轩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不安强行压下。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张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告示，快步跟上了陈浩。
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陆轩端着餐盘，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陈浩的身影。
糖醋排骨的窗口果然排起了长龙。
“这边！”
陈浩在靠墙的一张桌子旁朝他挥手，面前己经摆好了两盘饭菜。
陆轩走过去坐下。
陈浩盘子里堆满了油亮的排骨，他正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跟你说，今天这排骨烧得绝了…”陆轩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排骨，却没什么胃口。
他扒拉着米饭，脑子里还在盘旋着那条幽暗的巷子，盘旋着陈浩描述的拖行水渍和腥味，盘旋着公告栏上那句冰冷的“勿信谣、勿传谣”。
阳光透过食堂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明亮而温暖，驱散了室外的阴霾。
周围是同学们的谈笑声、餐盘的碰撞声，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热闹。
可陆轩却觉得，这明亮温暖的食堂，和窗外那个被官方告示极力粉饰的世界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越来越薄的膜。
他低头，看着餐盘里那块裹着酱汁的排骨，鲜亮的红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一阵毫无预兆的、强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让他差点把筷子扔掉。
他下意识地捂住嘴，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将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
“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不舒服？”
陈浩终于注意到他的异样，停下了咀嚼，担忧地问。
“没事！”
陆轩放下筷子，端起旁边的汤碗喝了一大口，勉强笑了笑：“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反胃。”
“我说吧！
高三狗就是压力太大！”
陈浩一副了然的样子，又夹起一块排骨：“来来来，吃点肉补补！
化压力为食欲！”
陆轩看着陈浩没心没肺的样子，再看看窗外明媚却虚假的阳光，他捏紧了手中的汤匙，指节微微发白。
他隐隐有种预感，陈浩口中那些“邪门”的怪谈，恐怕并非空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