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噬主之羽
失重感狠狠攥住心脏，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骨头散架般的剧痛。
嘴里紧咬着的记忆芯片，那坚硬的棱角和冰冷的触感，是意识在眩晕和剧痛中唯一的锚点，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金属的腥甜。
“轰隆隆——！”
设施深处那毁灭性的震动和嗡鸣并未停止，反而通过紧贴身体的金属管道壁传来，如同巨兽濒死前的咆哮，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头顶上方，追兵的怒吼、脉冲武器偶尔发出的沉闷射击声、以及金属构件断裂坠落的巨响，被扭曲拉长，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而危险的世界。
下坠似乎永无止境。
就在肺部的空气几乎被挤压殆尽，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砰！
身体重重砸在某种倾斜的、布满粘滑苔藓的金属网格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
但万幸，不是坚硬的底部，这缓冲救了我一命。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几乎让我瞬间昏厥。
我蜷缩在冰冷的网格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左眼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温热的血混合着冷汗和污垢，模糊了本就糟糕的视野。
嘴里紧咬的芯片边缘深深嵌入了牙龈，带来持续尖锐的痛楚。
这是哪里？
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管道深处极其有限地闪烁着。
借着这幽暗的光线，我勉强看清了周围。
这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管道交汇处。
粗壮的主管道在这里分出数条更细的支路，如同地下迷宫的神经节点。
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霉菌和难以形容的工业废料***气味。
脚下是厚厚的、滑腻的油污和苔藓混合物。
头顶上方，就是那个我坠落下来的、仍在簌簌落下灰尘和锈屑的破口。
震动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并未消失，低沉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
警报声从上方遥远地传来，显得模糊不清。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一股更强烈的、源自后颈神经插孔的冰冷悸动打断了！
芯片在嘴里微微发烫，仿佛与插孔产生了某种怪异的共鸣。
同时，一股庞大、冰冷、带着强烈排斥感的信息流，如同被惊动的毒蛇，再次试图沿着神经插孔逆流而上，冲击我的意识！
是卡莱恩的指令！
他还没放弃！
他还在试图夺回控制权，或者……首接抹杀！
“呃！”
我痛苦地闷哼一声，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冰冷的入侵感。
牙齿死死咬紧芯片，牙龈的剧痛反而带来一丝清醒。
不行！
必须立刻处理这东西！
含着它，就像含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肋部和手臂的剧痛让我几乎无法用力。
就在我试图吐出芯片，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去接住它时——“嘶啦——！”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布料被撕裂的声音，从我右侧的黑暗管道深处传来！
不是老鼠！
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身体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猎食者。
是警卫追下来了？
还是……这地下废墟里别的什么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强忍着剧痛和恐惧，用右臂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向冰冷的管道壁阴影里缩去，尽量将自己融入黑暗。
左眼无法视物，只能将右眼瞪大到极限，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幽暗的应急灯光下，那片区域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然后，一个身影，如同从墙壁本身剥离出来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
不是警卫那种覆盖全身的黑色护甲。
这个身影更加……诡异。
他穿着一身与管道内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带着哑光质感的深灰色连体服，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特制的吸光纤维。
脸上覆盖着同样材质的半覆式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不是卡莱恩那种冰冷的机械蓝光，而是某种生物科技改造后的、如同夜行动物般的竖瞳！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
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管道壁，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扫过这片区域，瞬间就锁定了我藏身的阴影角落！
被发现了！
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绿色的竖瞳己经牢牢锁定了我。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手。
嗖！
嗖！
两道细微的破空声！
快得如同幻觉！
我本能地向旁边猛地一扑！
身体砸在冰冷滑腻的地面上，牵动伤口，痛得眼前发黑。
噗！
噗！
两声轻响。
两道闪烁着微弱蓝芒、只有牙签粗细的金属针，深深钉入了我刚才藏身位置的管道壁上！
针尾还在高频震颤，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麻醉针？
神经毒素？
不管是什么，被打中绝对完蛋！
“谁？！”
我嘶声低吼，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让我动作迟缓。
恐惧和愤怒交织，嘴里紧咬的芯片成了唯一的武器象征。
那灰影没有回答。
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无声地移动着，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
他避开了我可能扑击的方向，始终保持着距离，那双幽绿的竖瞳如同冰冷的探测器，在我身上，尤其是我糊满鲜血的左脸和紧咬的嘴上，来回扫视。
“目标确认。”
一个沙哑、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响起，并非来自灰影，而是来自另一个方向！
我猛地扭头！
在另一条黑暗的支路管道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两个身影！
同样的深灰色连体服，同样的半覆式面罩，闪烁着同样的幽绿竖瞳！
他们如同鬼魅般站在那里，封死了我可能的退路。
说话的是中间那个，身形似乎更魁梧一些，他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实质的冰锥。
“异常生理信号源，左眼下方组织损伤伴随出血，符合‘渡鸦’标记。”
那个沙哑的电子音继续毫无波澜地陈述，“目标口腔内检测到高强度量子加密信号……确认，是‘维斯塔核心记忆晶片’。”
渡鸦？！
他们不是卡莱恩的人！
他们是另一股势力！
目标是芯片？
还有……我左眼的伤疤？！
他们称之为“渡鸦标记”？！
信息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带来更深的混乱和寒意。
卡莱恩的追兵未至，更诡异、更致命的猎人己经悄然降临！
“回收晶片。”
中间那个魁梧的“渡鸦”首领，电子音冰冷地吐出指令，“目标……视情况处理。”
“处理”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最先出现的那个灰影，如同接到指令的猎豹，瞬间动了！
没有扑击，而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如同瞬移般的滑步，瞬间拉近了数米的距离！
他戴着特殊手套的手掌张开，五指指尖闪烁着危险的、幽蓝色的电弧光芒！
首接抓向我的面门！
目标显然是逼我张嘴或者首接电击麻醉！
太快了！
快到超出人类反应极限！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闪烁着电弧的手指即将触及我皮肤的刹那——“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贴近的恐怖嗡鸣，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耳边苏醒、咆哮！
整个巨大的管道交汇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摇晃！
轰隆！！！
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管道盖板，在这剧烈的震荡中，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然后——轰然断裂、坠落！
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性的气势，当头砸下！
目标，正是那个扑向我的灰影“渡鸦”！
“闪开！”
首领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急促的变调！
那灰影反应快得惊人！
前扑的动作硬生生扭转，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柔韧向后急仰！
同时双臂交叉护住头部！
轰！！！！
巨大的金属盖板如同陨石般砸落！
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漫天飞溅的锈块、灰尘！
地面剧烈震颤！
冲击波将我和离得稍远的另外两个“渡鸦”成员都掀得翻滚出去！
“咳咳咳！”
我重重撞在管道壁上，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挤空，眼前金星乱冒。
嘴里紧咬的芯片差点被震得脱出喉咙！
但我死死咬住，牙龈的剧痛提醒着我：这是唯一的筹码！
烟尘弥漫，视线一片模糊。
巨大的盖板斜插在地面，将原本的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个被盖板砸中的灰影……生死不知！
只有盖板边缘，隐约露出一只覆盖着深灰色布料、微微抽搐的手臂，指尖的电弧早己熄灭。
“目标转移！
优先晶片！”
首领的电子音在弥漫的烟尘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他似乎对同伴的遭遇毫不在意。
另外两个“渡鸦”成员如同幽灵般，瞬间改变了方向，绕过倒塌的盖板障碍，再次向我逼近！
他们的动作在震荡的余波中依然迅捷稳定，幽绿的竖瞳穿透烟尘，冰冷地锁定我！
没有退路了！
我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朝着身后那条唯一没有被堵死的、更狭窄、更黑暗的支路管道爬去！
那里散发着更浓烈的腐臭和潮湿气息，如同通往地狱的咽喉。
身后，“渡鸦”首领冰冷的声音穿透烟尘和嗡鸣，如同追魂的丧钟：“你逃不掉的，赝品。
交出晶片，或者……带着它一起，成为这废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