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雨打湿的演算纸
林晚渐渐习惯了（1）班的节奏，也习惯了身边这个沉默的同桌。
陈辞确实如教导主任说的那样，话很少。
大多数时候，他要么在做题，要么在看物理竞赛书，眉头总微微蹙着，像是在跟某个公式较劲。
但林晚发现，他的“沉默”里藏着很多细节——会在她打哈欠时悄悄把窗关上，会在她被难题困住时，把写着解题思路的草稿纸往她这边推半寸，还会在她画画时，帮她挡住从窗外斜射进来的、晃眼的阳光。
这些细节像春天的雨，细无声，却慢慢润透了林晚的心。
九月末的一个周末，学校补课。
放学时突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要把玻璃敲碎。
林晚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瓢泼大雨犯愁——她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没带伞。
“没带伞？”
身后传来陈辞的声音。
林晚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骨上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宿舍取来的。
“嗯。”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会下雨。”
“我送你。”
他言简意赅，撑开伞率先走进雨里。
林晚愣了愣，赶紧跟上。
黑色的伞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
雨太大了，风裹挟着雨点往伞下钻，陈辞很自然地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校服颜色深了一片。
“伞往你那边挪挪呀。”
林晚往他身边靠了靠，想把伞推过去点。
“没事。”
他目视前方，声音被雨声盖得有点模糊，“我不冷。”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晚的帆布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有点滑稽。
她偷偷看陈辞，发现他的鞋也湿了，白色的运动鞋变成了深色，却走得很稳。
“你物理是不是特别好？”
林晚没话找话，打破沉默。
“还行。”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搞科研吧，”他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研究航天方面的。”
“哇，好厉害。”
林晚眼睛亮了亮，“那你以后是不是能去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我在电视上看过，那里的星空特别美。”
“可能吧。”
他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你呢？
想考美院？”
“嗯！”
提到画画，林晚的话多了起来，“我想***美院，学油画。
我喜欢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感觉那样就能把时间留住。”
比如，现在伞下的雨景，比如身边这个半边肩膀湿透的男生。
陈辞没说话，只是把伞又往她这边倾斜了一点。
快到林晚家小区门口时，雨小了些。
林晚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他收起伞，伞面上的水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林晚看着他湿了大半的校服，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那个……我家有吹风机，你要不要上去吹一下？
不然会感冒的。”
陈辞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湿漉漉的肩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宿舍离得近。”
他转身要走，林晚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他接过纸巾，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林晚的脸颊有点热，慌忙说：“那我进去了，再见！”
“再见。”
她跑进小区，回头看时，陈辞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包纸巾，黑色的伞在他脚边，像一只收拢翅膀的鸟。
雨丝落在他身上，把他的轮廓晕染得有点模糊，却格外清晰地刻进了林晚的眼里。
第二天早上，林晚在桌洞里发现了一袋感冒药，还有一张演算纸。
演算纸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昨天谢谢你的纸巾。
伞晾在宿舍楼下，下次下雨再借你。”
字迹依旧干净利落，只是末尾那个句号，画得有点歪，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林晚看着那张纸，忍不住笑了，把它小心翼翼地夹进了速写本里，和上次那张画着笑脸的解题步骤放在一起。
秋意渐浓时，学校举办了秋季运动会。
林晚被拉去当后勤，负责给运动员递水递毛巾。
陈辞报了三千米长跑，这让林晚很意外——他看起来清瘦，不像擅长长跑的样子。
“你怎么会报三千米啊？”
检录前，林晚找到他，递过去一瓶温水。
“体育老师说，长跑能锻炼耐力，对做实验有好处。”
他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林晚被他一本正经的理由逗笑了：“那你加油，我在终点等你。”
发令枪响后，陈辞被淹没在人群里。
他跑得不快，一首保持在中间位置，节奏很稳，不像其他人那样一开始就冲刺。
林晚站在终点线旁边，看着他一圈圈跑过，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却始终没放慢脚步。
最后一圈时，他突然加快了速度，像一匹积蓄了足够力量的黑马，超过了前面好几个同学。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跟着人群喊：“陈辞，加油！”
他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栏杆。
林晚赶紧跑过去，递上毛巾和水，又拿出纸巾想帮他擦汗。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周围有同学在起哄，吹着口哨，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陈辞似乎没听到那些起哄声，他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擦汗，喘着气说：“我……跑了第三。”
“己经很厉害了！”
林晚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你不知道，最后一圈超帅的！”
他低下头，嘴角好像弯了一下，耳尖红了。
那天下午，自习课上，林晚在画画，陈辞在做题。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暖洋洋的。
林晚画着画着，笔尖突然一顿——她想画一幅关于秋天的画，画里有跑道，有终点线，还有一个冲过线的、眼里闪着光的少年。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旁边的陈辞。
他正低头算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林晚拿起笔，在画纸的角落里，轻轻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正在微笑的太阳。
她想，这个秋天，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秋天都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