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池刚从书院回来,就见江云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线轴,正对着地上的纸鸢发愁。
那是只蝴蝶形状的纸鸢,翅膀上画着五彩的花纹,却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新手的手笔,竹骨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胶。
“怎么了?”
温池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江云抬头,脸颊鼓鼓的,眼里却藏着点期待:“它飞不起来。”
他今早缠着管家要了竹篾和彩纸,捣鼓了一上午,故意留了个小破绽——他知道温池最会这些,定会来帮他。
温池拿起纸鸢看了看,竹骨扎得还算周正,只是右翼稍重,显然是故意为之。
他指尖拂过破口处,语气平淡:“我帮你修修。”
江云立刻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凑得更近了些:“阿池最厉害了!”
温池取来浆糊和彩纸,仔细补好破口,又调整了竹骨的角度。
江云蹲在一旁看着,手指时不时戳戳他的胳膊:“阿池,你看我画的花纹好不好看?
我特意学了新的描金手法呢。”
“好看。”
温池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在他沾了颜料的指尖,“只是下次别用这么多金粉,太沉,飞不高。”
“哦。”
江云乖乖应了,却趁他不注意,偷偷用沾了金粉的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个小印子,像盖了个属于自己的戳。
温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擦掉,反而将手翻过,让那金粉印子更明显些。
修好了纸鸢,两人来到城外的河滩。
春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
温池牵着线,江云举着纸鸢跑了几步,松开手:“飞!
飞!”
蝴蝶纸鸢晃晃悠悠地升起来,起初还摇摇晃晃,被温池轻轻一拉线,便稳稳地冲上了天。
五彩的翅膀在蓝天下舒展,像真的蝴蝶在飞舞。
“飞起来了!
阿池你看!”
江云拍手欢呼,跑到温池身边,拽着他的袖子一起拉线,胳膊肘有意无意地蹭着温池的手臂。
两人靠得极近,江云的发梢扫过温池的脖颈,带着淡淡的香气。
温池握着线轴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他笑靥如花的脸上,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发涨,却也清晰地知道,这只蝴蝶飞得再高,线始终在自己手里。
纸鸢越飞越高,线轴上的线渐渐放完。
江云仰着头看,忽然说:“阿池,我们把愿望写在纸上,系在风筝上,会不会实现?”
“或许吧。”
温池笑着说。
江云立刻跑回马车旁,取来笔墨纸砚,趴在车板上写了起来。
他写得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写完后小心翼翼地叠成小方块,系在风筝线末端,却在温池转身时,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袖中露出的纸角。
“你写了什么?”
温池问。
“不告诉你!”
江云扬起下巴,像只得意的小狐狸,“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他写的是“温池只许看我”,却故意说得神秘,好勾着温池好奇。
温池没再追问,只是看着那小小的纸方块随着风筝在空中飘荡,心里却清楚,江云的这点小心思,全在他眼皮底下。
傍晚回城时,江云累得靠在马车上睡着了,脸颊蹭着温池的肩膀,手指却仍攥着温池的袖口。
温池低头看他,见他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笃定自己不会推开他。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归我。
这是他刚才趁着江云“专心”写字时写的。
他没系在风筝上,因为有些东西,不必等风来,他自会牢牢握在手里。
回到温府,温池刚把江云抱回房,就见管家匆匆走来:“公子,宫里来人了,说陛下召您明日进宫。”
温池微微一怔:“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关于编修国史的事。”
管家答道。
温池点点头,心里却有了计较。
他虽是世家子弟,却一向懂得藏锋,这次陛下突然召见,怕是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时候让某些人知道,江云是谁的人了。
第二日,温池换上朝服,进宫去了。
江云还没醒,他临走前,特意让厨房炖了江云爱喝的冰糖雪梨汤,吩咐温砚等他醒了就端过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细致。
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水榭里,除了温池,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陛下谈笑风生,看似只是讨论编修国史的细节,话里却隐隐透露出对温家的倚重。
温池谨言慎行,一一应答,心里却在盘算着江云醒来后会不会闹脾气。
首到宴席快结束时,陛下忽然笑着说:“温爱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朕有意将昭阳公主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温池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对上陛下含笑的目光。
他脑子里飞快转着,正要开口,却见身旁的丞相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三思。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在总管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
总管太监脸色微变,连忙对陛下道:“陛下,江家公子在宫门外求见,说有急事找温公子。”
温池心里微哂——来了。
他就知道,江云绝不会坐视不理。
陛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
是温爱卿的那位竹马吧?
听说两人感情极好,既然来了,就宣他进来吧。”
片刻后,江云跟着小太监走进水榭。
他穿着件粉色的锦袍,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红的,像是急得哭过,看到温池,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阿池!”
他扑过去抓住温池的胳膊,力道之大,不像撒娇,倒像在宣示所有权:“你快跟我回去,我、我肚子疼得厉害……”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跑得急了些,却故意装得虚弱,好让温池无法拒绝。
温池又惊又气又无奈,连忙扶住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的纵容:“云云,不得无礼,快见过陛下。”
江云这才反应过来,看到龙椅上的陛下,吓了一跳,却仍紧紧攥着温池的胳膊,跪下磕头时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草民江云,参见陛下……陛下,求您让阿池跟我回去吧,我一个人害怕……”他知道,示弱永远是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在温池面前。
陛下看着他,又看了看温池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起来吧。
你找温爱卿有什么急事?”
江云站起身,偷偷看了温池一眼,眼泪又掉了下来,带着哭腔道:“陛下,阿池不能娶昭阳公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温池脸色微沉,却没真的生气——这正是他想要的,却由江云说出来,更添了几分真实。
陛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哦?
为何不能?”
江云咬了咬唇,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大声道:“因为……因为阿池早就答应过我,要一辈子陪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