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将磨破的草鞋又紧了紧,粗布短打的补丁在风中簌簌作响——这己经是他徒步千里投奔的第七个宗门。
事长老的玉牌重重拍在石案上,震得铜铃叮当作响。
叶川整了整粗布短打,迈步上前。
他手掌刚贴上测灵石,周围便传来窃窃私语——这少年身形单薄,衣着破旧,一看就是从流民窟摸爬滚打出来的。
“下一个!”
执事长老的铜锣敲得震天响,竹板在石案上敲出闷响,“手脚麻利点,没灵根的趁早滚!”
叶川被推搡着上前,手掌贴上测灵石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血管往上爬。
石面只泛起层灰扑扑的光。
“下品灵根?”
执事长老皱着眉,竹板重重拍在案上:“一个下品灵根也想进玄天宗?
我们玄天宗可不是什么救济院!”
“他抓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要留就当杂役,每天寅时起床,扫不完三十间屋子就别吃饭!”
“就这垃圾也配进玄天宗?”
周围爆发出哄笑,有弟子跟着起哄:“说得对!
留着他,怕是连茅厕都扫不干净!”
“这种资质就是留下也是浪费宗门口粮。”
“闭嘴!”
外门长老猛地将竹板拍在石案上,震得测灵石都跟着发颤,“灵根测试轮不到你们多嘴!
再废话,全部滚去北渊断崖守矿十年!”
他扫过队列里交头接耳的新人,目光如刀!
最终挥了挥手,叶川入宗成为杂役。
夕阳下演武场,叶川才扛着扫帚挤进人群。
外门执事长老的声音像破锣般炸开:“都给我听好!
磐石劲的口诀——气沉丹田,力贯足掌,腰背如铁,拳发惊雷!”
长老猛地跺脚,地面裂开蛛网纹,碎石蹦起三尺高:“看到没?
这是要把全身力气拧成一股绳!
来,跟着做!”
前排弟子们扎稳马步,憋红着脸运气。
叶川偷偷站在最后排,把扫帚当木剑比划,后腰刚往下沉就酸得打颤。
“膝盖内扣!
***别撅!”
外门执事长老的戒尺抽在弟子背上。
“气要从脚底往上走,不是从天灵盖散出去!”
叶川攥紧扫帚,反复默念口诀,可灵气刚到小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散场后,叶川蹲在柴房角落。
他用炭条在墙上画下经脉图,把白天学的行气路线反复描摹。
月光爬上窗台时,他突然想起外门执事长老跺脚时的姿势——对,得把地面当借力点!
此后每天天不亮,叶川就抱着石锁练蹲起。
“气沉丹田...力贯足掌...”他咬着牙数到三百下,大腿抖得像筛糠。
白天干活时,他也偷偷运气,挑水时把水桶当成石锁,劈柴时想象自己在出拳。
偶有路过的内门弟子路过时冷笑:“杂役还想练体?
别把腰闪了。”
叶川没抬头,继续举着石锁。
汗水滴在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三个月后的晨课,长老抽查功课。
叶川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运气。
当他一拳砸向测试石时,碎石飞溅,石面凹出半掌深的坑。
周围响起抽气声,外门执事长老眯起眼睛:“有点意思,继续练。”
叶川抹了把汗。
远处的朝霞染红天际,他握紧拳头——下品灵根又怎样?
只要肯下笨功夫,一样能在这北荒站稳脚跟。
玄天宗的杂役院终年不见阳光,叶川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负责清扫演武场、搬运灵材。
看着远处内门弟子驾驭飞剑掠过云端,他眼中露出羡慕之色。
如果修道不是单纯为了长生,那踏剑入云端绝对是凡人最大的渴望!
除了修炼,监工执事无故刁难,克扣了杂役们的口粮。
好像日子就这样平淡下来了。
偶尔下山给杂役房采买油盐。
有次往山上赶时,日头西斜,山道空荡荡的。
转过一片荒竹林时,忽听枯枝断裂声。
林子里歪坐着个胖墩小道士,灰扑扑的道袍沾满草屑,头发乱蓬蓬地垂着,露出半截圆滚滚的肚皮,用树枝无意识划拉地面。
见到叶川眼前一亮。
“小杂役...”传来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残叶。
小胖道士抬起狡黠的眼睛,喉结滚动,“给口吃的?”
叶川脚步一顿,想起自己饿得发慌时,也是这样盼着饭食。
他摸出怀里自己攒了好久才买的烧鸡。
正打算撕下大半递过去。
小胖道士一把抢过烧鸡,酥香混着八角桂皮的辛香首往人鼻子里钻。
鸡腿关节处的肉微微绽开,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急急忙忙往嘴里塞,三两口吞咽的模样,像是饿了许久。
眨眼间连鸡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手上沾着几个油乎乎的指印。
小道士瘫坐在地上,一手揉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嘴角残留的油渍混着碎屑,随着他满足的傻笑微微颤动。
他眯着眼咂咂嘴:“嗝——这烧鸡,怕不是比祖师爷炼丹炉里的仙丹还香!”
老杂毛天天不让吃饱饭,一百多斤又怎样?
虎背熊腰又何妨?
道爷我这不算胖,这叫脂肪在膨胀。
该死的老杂毛!
小时候不让吃,导致个矮;现在自己偷吃了,导致又胖又矮。
“小杂役,道爷咱不白吃你的!”
“等老杂毛丹炉一开,自有你的好处!
下月今日还在这儿,记得多给道爷带着吃食。”
叶川莞尔一笑也未做声,继续向宗门行去,不经意间回头望去,竹林里只剩个圆嘟嘟的背影。
衣摆无风自动,恍惚间竟有层微光在流转。
“练剑不是摆架子,得像这样,快准狠!”
叶川随手抄起一根木枪,做出几个夸张的动作,逗得周围杂役忍俊不禁。
外门执事脸色一沉,:“杂役也敢妄议剑道?”
叶川脖子一缩,悻悻道:“嘿嘿,长老,只是想起您教的口诀,看见师兄们练剑一时没忍住……下次不敢了!”
三年过去,叶川早己不是当初任人欺凌的小杂役。
而是变成任人欺凌的资深杂役!
“韭菜啊…都是韭菜…”他蹲在石头上,像个局外的看客,看着下面演武场上测灵石下的人生百态上演。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妄想一步登天的寒门子,钻营门路的聪明人,还有那个攥着木牌、狼一般死盯着主峰的愣头青……熹微晨光中,杂役峰的浊气弥漫,将一张张倨傲的、狂喜的、讨好的、麻木的、倔强的脸,都浸泡成光怪陆离的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