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柴米渐暖,情愫暗生
每次上下楼,她都得小心翼翼扶着没掉漆的地方,生怕蹭一手铁锈。
可从某一天起,她发现楼下的台阶总被人扫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蜘蛛网都没了踪迹——后来才知道,是洛阳每天收摊绕过来时,顺手用竹筐边的扫帚扫的。
他从不空手来。
有时是一把带着露水的小葱,用稻草捆着,根须上还沾着湿泥;有时是半袋超市临期打折的鸡蛋,蛋壳上印着的日期还有两天到期,他却总说:“不影响吃,我早上刚煎过,黄儿特瓷实。”
凌云要给他钱,他就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往楼下跑,军绿色棉袄的衣角在楼梯间划出仓促的弧度,像只受惊的鸟。
凌云在街角的服装店找了份工作,负责给客人试衣、整理货架。
试衣间的镜子有些变形,却足够照出她日渐舒展的眉眼。
刚来时她总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如今接待客人时,嘴角能自然地扬起笑意。
有天晚上下班,她从包里掏出件深蓝色夹克,塞进等在门口的洛阳怀里:“店里客人试穿时勾破了点袖口,老板说扔了可惜,我看你穿正好。”
夹克的领口有点磨毛,她前一晚特意找出针线,在里面缝了朵小小的布向日葵,鹅黄色的花瓣,用的是从旧裙子上拆下来的碎布。
洛阳回家后试穿时,手指无意间摸到衣领内侧的凸起,拆开线一看,那朵巴掌大的向日葵正安安静静地趴在布上,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暖意。
他把脸埋进衣领,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心里像揣了只乱窜的兔子,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第二天他去早市旁的花店,盯着玻璃柜里的花看了半天,指着最便宜的康乃馨问老板:“这花……能放几天?”
老板说能放一周,他就捏着皱巴巴的五块钱,买了三支,用报纸裹着,藏在竹筐最底下。
等送到凌云手里时,花瓣上还沾着他特意喷的清水,像刚下过一场小雨。
他们开始一起散步,在傍晚的路灯下。
天刚擦黑时,胡同口的路灯就亮了,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凌云说起老家的事,说她妈总念叨隔壁村的姑娘嫁了个开工厂的,彩礼给了十八万,还陪送了辆小轿车。
她说这话时,脚尖踢着路面的小石子,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洛阳的脚步顿了顿,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攒了三万,”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发涩,“存在信用社,利息不高,但稳当。
再给我五年,不,三年……”他想算出三年能种出多少菜,能攒下多少个三块五,可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那十八万像座翻不过的山。
“洛阳,”凌云打断他,抬头看他,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我妈说,没房子的婚姻不牢靠。”
他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洛阳在菜市场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
卖卤味的王哥收摊时,见他蹲在那儿发呆,递过来半只酱猪蹄:“跟对象吵架了?
尝尝我这新卤的,加了桂皮,香得很。”
他接过来,没戴手套就啃,辣得眼泪首流,却分不清是因为卤料里的辣椒,还是因为那句轻飘飘却沉甸甸的“不牢靠”。
日子还在继续,只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凌云开始晚归,有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洛阳问起,她就说是同事聚餐,老板请的,不去不行。
有次他收摊早,特意绕到服装店接她,却看见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只戴着名表的手,递给凌云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那是谁?”
洛阳走过去,声音有点硬,像被冻住的河面。
凌云慌忙把盒子往包里塞,拉链拉得“刺啦”响:“客户,买了好几套西装,送的伴手礼,不值钱的。”
她的眼神闪了闪,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没敢首视他的眼睛。
那天洛阳的竹筐里,多了把没人要的苦苣。
菜贩收拾摊子时扔在地上,他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土。
蹲在河边时,他一根一根把苦苣扔进水里,看着它们在漩涡里打着转,沉沉浮浮,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
河水映着天上的月亮,碎成一片一片的,晃得人眼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