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指尖那本红得刺眼的结婚证,封面上烫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几个字被阳光照得发亮,晃得她眼睛发酸。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看向镜头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
那是顾晏辰,她名义上的新婚丈夫,也是昨天刚和她签下两年婚姻协议的交易对象。
“上车。”
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林晚回头时,顾晏辰己经拉开了黑色宾利的后座车门。
他身形挺拔,站在一众等候登机的情侣中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连空气都比别处冷几分。
林晚攥紧了手心的红本,金属封皮硌得掌心生疼。
她记得三天前在顾家老宅,这个男人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一份打印好的协议推到她面前。
“两年婚姻,合法登记。”
他指尖夹着钢笔,骨节分明,“作为顾太太,你需要配合我出席必要的家族场合,对外扮演恩爱夫妻。
作为回报,顾家会承担你父亲公司的全部债务,额外支付你五十万补偿金。”
那时客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冰冷的光,照在他镜片后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晚的母亲在一旁哭得几乎晕厥,父亲蜷缩在沙发里,花白的头发比上周见面时又添了许多。
“小晚,就当是救爸爸一命……”母亲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
林晚看着协议末尾“顾晏辰”三个字的签名,笔锋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她想起昨晚男友周明轩发来的分手短信——“林晚,我等不起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原来人真的会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宾利平稳地驶入车流,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是顾晏辰身上惯有的味道。
林晚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婚纱店的巨幅海报一闪而过,照片上的新娘笑得眉眼弯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下周爷爷的寿宴,穿我让张妈准备的礼服。”
顾晏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正翻看着一份文件,视线都没抬一下,“记得提前熟悉顾家主要成员的资料,别出岔子。”
“知道了。”
林晚轻声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结婚证边缘。
车子最终停在市中心一栋顶层公寓楼下,旋转门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顾晏辰的助理早己等在大堂,恭敬地接过他们的证件登记。
电梯上升时,林晚盯着跳动的数字,忽然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见过的顾晏辰。
那时他是法学院的传奇,永远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连额前的碎发都染着金边。
她曾偷偷画过他的速写,藏在专业书的夹层里,首到上周被周明轩翻出来,还被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他站在同一个空间里。
“主卧是我的,你住这间。”
顾晏辰打开走廊尽头的房门,里面的布置简洁得近乎冷清,只有阳台上几盆绿萝透着点生气。
他将一个烫金信封放在床头柜上,“这是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再跟我说。”
林晚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协议里说……额外的。”
顾晏辰打断她,语气平淡,“作为顾太太,至少要维持体面。”
他转身离开时,林晚注意到他西装袖口的纽扣松了线,露出一小截手腕。
那瞬间她竟莫名想起母亲缝补衣服的样子,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她和他之间,本就只是交易,何必生出这些多余的念头。
接下来的日子,公寓里安静得像座空房。
顾晏辰总是早出晚归,有时林晚早上醒来,会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没喝完的黑咖啡,杯壁上还留着他的指纹。
他们唯一的交集,是每周日晚上的“家庭晚餐”,其实就是坐在同一张餐桌上,沉默地吃完一顿饭。
这天林晚值完夜班回家,凌晨的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
她缩着脖子往公寓楼走,却在楼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
车窗降下,顾晏辰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柔和了些。
“上车。”
他重复着初见时的话,只是这次语气里少了几分疏离。
林晚愣了愣,拉开车门时带进一股冷风。
顾晏辰递过来一个保温杯,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时,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张妈炖的姜茶。”
他目视前方,声音听不出情绪,“图书馆的夜班结束得太晚,下周开始调去白班。”
林晚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忽然想起昨天跟同事抱怨夜班太冷,当时顾晏辰的车就停在图书馆对面的马路边。
他是在等她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低头拧开杯盖,姜茶的辛辣气息混着淡淡的红糖味漫开来。
雾气模糊了视线,她没看到身旁的顾晏辰,正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她小口吹气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车窗外的霓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林晚捧着温热的杯子,忽然觉得这场荒唐的交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偏离预设的轨道。
就像此刻杯壁上逐渐蔓延的温度,一点点烫进她冰封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