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被窗外的雷声惊醒时,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里,顾晏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大概又是忙到深夜,没回主卧。
身上只盖了件薄西装外套,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轻松的梦。
林晚站在卧室门口看了很久,雨丝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转身回房,抱来自己的羊绒毯。
走到沙发边时,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毯子刚要盖到他身上,顾晏辰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在灯光下格外清明,倒让林晚吓了一跳。
“吵醒你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收回毯子,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凉意,大概是在沙发上睡久了。
“没有,本来也醒了。”
顾晏辰坐起身,揉了揉眉心,“你怎么起来了?”
“打雷。”
林晚的声音有些小,她从小就怕打雷,这点连周明轩都记不住。
顾晏辰看了眼窗外的暴雨,起身走到阳台关窗。
雨幕被隔绝在外,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他回头时,看到林晚正抱着毯子站在原地,像只受惊的小鹿,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图书馆,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缩在角落看书,怀里抱着个旧玩偶。
“我去煮点热的。”
他转身进了厨房,留下林晚愣在原地。
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林晚靠在门框上,看着顾晏辰系着她买的小熊围裙忙碌的背影。
他动作不算熟练,往锅里倒牛奶时溅出了几滴,烫得他指尖缩了缩,却还是固执地没摘围裙——那是她前几天逛超市时随手买的,当时觉得图案幼稚,回来就塞在了橱柜最底层。
“你怎么会有这个?”
林晚忍不住问。
“张妈整理厨房时翻出来的。”
顾晏辰搅着锅里的可可,语气自然,“挺可爱的。”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才不信张妈会把这种东西摆出来,分明是他自己找出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连忙转身去拿杯子,却没注意到顾晏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弯起的弧度。
热可可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
林晚抿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她记得自己上次在咖啡店说过“最喜欢这种现煮的可可”,当时他就坐在邻桌打电话,原来都听见了。
“下周有个慈善晚宴,需要你陪我去。”
顾晏辰忽然开口,搅着杯子里的可可,“穿上次那条藕荷色礼服就行。”
林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又是需要扮演恩爱夫妻?”
顾晏辰抬眸看她,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算是吧。
不过……”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那里有位老中医,治胃病很厉害,顺便带你去看看。”
林晚愣住了。
她从没跟他提过胃痛的事,只是上周整理药箱时,被他撞见了胃药的包装。
原来他连这个都记在了心上。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不麻烦。”
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契约里说,要保证顾太太的身体健康。”
又是契约。
林晚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瞬间被这两个字浇得透凉。
她低下头,小口喝着可可,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刻意和顾晏辰保持距离。
他早出时,她假装还在睡;他晚归时,她己经锁好了卧室门。
慈善晚宴前一天,她在图书馆整理旧书时,被掉落的书架砸中了脚踝,疼得几乎站不住。
同事要送她去医院,她摆摆手说没事,只是崴了一下。
其实是怕耽误了晚宴——她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下班时,雨又下了起来。
林晚一瘸一拐地走出图书馆,远远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利。
顾晏辰撑着伞站在车边,黑色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怎么回事?”
他看到她的样子,快步走过来,眉头拧得紧紧的。
“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林晚想躲开他的搀扶,却被他强行扶住了胳膊。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脚踝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说没事?”
顾晏辰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弯腰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混合着雨水的清冽。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和自己慌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闭嘴。”
他低斥一声,将她塞进车里,动作却很轻柔。
去医院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顾晏辰一句话都没说,侧脸冷得像结了冰。
林晚缩在座位上,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心里却更慌——她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医生检查后说韧带拉伤,需要卧床休息一周。
顾晏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首到走出诊室,才转头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林晚小声嘟囔,“晚宴怎么办?”
“晚宴重要还是你的脚重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放低了语气,“顾家还没落魄到需要牺牲顾太太的健康来撑场面。”
他扶着她走出医院时,雨己经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他眼底的担忧。
林晚忽然想起高中时,她在操场跑步摔倒,也是这样一个男生跑过来,皱着眉骂她“不小心”,却又小心翼翼地扶她去医务室。
那个男生穿着白色校服,侧脸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当时她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他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和顾晏辰现在用的这支,一模一样。
“在想什么?”
顾晏辰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没什么。”
林晚摇摇头,看着他认真帮自己系安全带的样子,忽然轻声说,“顾晏辰,谢谢你。”
这次,他没有再说“应该的”。
只是帮她调整好座椅角度,声音低沉地说了句:“坐稳了。”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林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
脚踝还在疼,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忽然觉得,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或许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冰冷。
至少在这样的雨夜,有人会为她煮一杯热可可,会因为她受伤而生气,会把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这些细微的暖意,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正一点点漾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