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折翼的她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潮湿的空气裹挟着令人烦闷的气息,
将这座城市紧紧笼罩。雨丝细密如针,斜斜地划过医院斑驳的外墙,
在玻璃窗上蜿蜒成一道道曲折的水痕,仿佛是命运留下的痕迹。精神病院三楼的病房里,
林悦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而迷茫。她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发梢微微翘起,
像是被风吹乱的枯草。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病号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鲜艳色彩,
领口处还沾着些许污渍,诉说着她在这里的艰辛。她的指甲缝里藏着干涸的泥土,
那是昨天在医院花园里发病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她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时而露出惊恐的表情,时而又突然傻笑起来,仿佛陷入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世界。
思绪不经意间飘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暴雨砸在手机店的玻璃橱窗上,
林悦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颊,碎花衬衫的下摆还在往下滴水。她踹开自动门时,
门铃发出刺耳的叮咚声,正在擦拭柜台的店员吓得手一抖,钢化膜掉在地上裂成蛛网。
"把最贵的都给我包了。"林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里带着病态的亢奋。
她的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展柜里亮着蓝光的折叠屏手机,仿佛那些是能拯救她的灵药。
店长堆着笑迎上来:"女士眼光真好,这款最新旗舰机搭载..."话音未落,
林阳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运动鞋在瓷砖上滑出长长的水痕。他的衬衫下摆沾满泥点,
显然是冒雨从汽修厂赶来,"姐!咱不能再买了!""没钱?"林悦突然转身,
睫毛上的水珠随着剧烈的晃动飞溅。她抓起柜台上的价签牌狠狠摔在地上,
塑料片在地面弹了两下,"你说过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林阳喉结滚动,
手机店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刺得他鼻腔发酸。信用卡账单的数字在眼前跳动,
这个月的房贷还没着落,姐姐上次住院的欠费单还锁在抽屉深处。"我真的没钱了,
"他声音发颤,举起布满油污的双手,"你打我吧。"空气突然凝固。
林悦盯着弟弟袖口露出的创可贴——那是昨天修车时被扳手划伤的。
她突然抓起角落的塑料板凳,金属腿砸在林阳背上发出闷响。鲜血顺着他衬衫渗出来,
在白色布料上晕开暗红的花。"疯子!"店员尖叫着后退,撞倒了展示架,
手机壳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林阳却只是护住脑袋,任由姐姐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身上。
直到保安冲进来将两人分开,林悦还在嘶吼:"你根本不爱我!"那一夜,林阳辗转难眠。
雨在午夜停了,他蜷缩在汽修厂的休息室里。生锈的铁架床发出吱呀声,
他摸出贴在衣柜内侧的全家福——十七岁的林悦扎着马尾辫,举着满分的数学卷子笑得灿烂。
那时父亲还没因病离世,母亲也没有在重压下变得偏执。凌晨三点,
他拨通了发小的电话:"借我五千,下个月发工资一定还。
"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碰撞的哗啦声,"老阳,你姐那病就是无底洞..."话没说完,
林阳已经挂断。他盯着手机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最终按下删除键。第二天正午,
手机店的玻璃映出林阳苍白的脸。他攥着皱巴巴的借条和现金,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机油。
"把昨天那款手机和耳机都包起来。"他的声音沙哑,看着店员小心翼翼包装时,
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用零花钱给他买的第一个随身听。回到现实,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林阳拎着一个塑料袋,脚步匆匆地赶来。
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混着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滴在身上那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衬衫上。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略显破旧的白色背心,
袖口处还沾着几块机油渍,那是他在汽修厂工作时留下的印记。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
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而急切的光芒。“姐,我来看你了。
”林阳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
伸手想要整理林悦凌乱的头发,却被她突然挥开的手挡住。林悦警惕地缩了缩身子,
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防备,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日子在林阳的坚持和努力中一天天过去。为了给姐姐凑医药费,他白天在汽修厂拼命工作,
不仅完成自己分内的任务,还主动加班帮同事干活,只为了能多挣一些加班费。下班后,
他顾不上休息,又去送外卖。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风雨无阻。无论严寒酷暑,
他总是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快速地行驶在各个小区和写字楼之间。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从不抱怨一句。这天,林阳像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刚走进病房,
就看到林悦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他上次送的丝巾,轻轻地抚摸着。“小阳,你来了。
”林悦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感激。这是她发病以来,第一次清晰地喊出林阳的名字。
林阳愣在原地,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快步走到林悦身边,紧紧地抱住她,“姐,
你终于认出我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激动,这么长时间的付出和坚持,
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值得。“对不起,小阳,让你受苦了。”林悦靠在林阳怀里,轻声说道,
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傻瓜,说什么呢。”林阳轻轻拍着她的背,“只要你能好起来,
我做什么都愿意。”然而,林悦的眼神却逐渐黯淡下去,
她看着弟弟疲惫的面容、破旧的衣衫,还有手上新添的伤痕,心如刀割。
她知道自己的病是个无底洞,这些年已经把弟弟拖垮了。夜晚,林阳离开病房时,
林悦强忍着泪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阳,明天带我去吃糖醋排骨吧。
”林阳笑着点头,“好,明天一定带你去。”林阳走出精神病院,脚步轻快了许多。
他想着明天要早点去买最新鲜的排骨,给姐姐做一顿丰盛的大餐。然而,
当他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声,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高楼坠落。是林悦。
她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从病房的窗户一跃而下。
林阳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疯了似的冲过去,泪水模糊了视线。
在坠落的那一瞬间,林悦的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她终于不用再拖累深爱的弟弟了,
而林阳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2.守护星弄堂口的槐树抽新芽时,
林悦总会蹲在青石板上,用树枝在泥地里画小人。七岁的她梳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
发梢还沾着昨夜写作业时蹭到的墨水。远远听见铁皮饼干盒摇晃的声响,她立刻跳起来,
看见六岁的林阳背着比他还高的书包,正被门槛绊得趔趄。"慢点儿跑!
"林悦冲过去扶住弟弟,伸手擦掉他鼻尖的灰。林阳仰起脸,
眼睛亮晶晶地晃着铁皮盒:"姐,王阿婆给的麦芽糖!"盒子里躺着半块黏糊糊的糖,
裹着星星点点的芝麻。林悦掰下米粒大的一块含在嘴里,
把剩下的都塞进弟弟掌心:"含着别咬,能甜好久呢。"那时父亲在码头扛大包,
母亲在纺织厂三班倒,姐弟俩的早餐总在弄堂口的馄饨摊解决。林悦数着皱巴巴的零钱,
看老板在滚水里下六只小馄饨。瓷碗端上来时,她用调羹把四只完整的馄饨拨进弟弟碗里,
自己戳破剩下两只,看着肉馅在汤里散开:"我就爱喝带肉味的汤。"林阳吸溜着馄饨,
汤水滴在蓝白条纹的海魂衫上,林悦掏出皱巴巴的手帕,轻轻擦掉弟弟嘴角的油花。
梅雨季来临时,林悦的书包侧袋总塞着把破旧的黑伞。那天放学铃声刚响,
铜钱大的雨点就砸下来。她撑开伞跑到一年级教室门口,看见林阳正踮着脚,
对着积水里的蚯蚓发愁。"踩着我的影子走。"林悦把伞倾向弟弟那边,
自己半个身子浸在雨里。等回到家,她的布鞋里能倒出水来,
却笑着把林阳推进卫生间:"快用热水泡泡脚,不然要感冒。"父亲咳血倒下的那个冬天,
家里的煤炉总煨着苦涩的中药。林悦学着母亲的样子,把搪瓷缸里的米饭压实,
在中间挖个小洞,埋进腌萝卜和猪油。揭开锅盖时,林阳的眼睛瞪得溜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