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洛衡力呈证据,二叔却哭诉“侄女为夺权构陷长辈”。
顾绾绾跪陈:“洛家若清,愿以顾家半数产业为证!”
洛婉婉立于阶下,忽觉头晕目眩。
她强撑簪玉站稳,耳畔传来萧景辰低语:“你袖中香囊有***,顾家动了手脚。”
她暗中以簪尾刺掌心,血珠渗出,清醒刹那,却见二叔己指她“勾结外男,陷害亲族”。
“证据确凿,洛家当褫爵!”
侍郎厉声。
洛衡喉间呕血,昏厥倒地。
洛婉婉扶父踉跄退,身后骤闻萧景辰拔剑之声:“诬陷忠臣者,当以血偿!”
剑锋劈裂殿柱,震得满朝惊惶。
那一刹,她仿佛看见幼时他为她挡鞭时,剑刃划破夜空的影子。
归府途中,萧景辰拦路掷来一匣:“内有当年萧家被诬案的关键人证名单。”
洛婉婉启匣,指尖颤如风中叶:“你可知此举等同与顾家正面为敌?”
他冷笑:“萧家残部蛰伏十年,早等这一刻。”
夜,她密访名单中人——旧部将领张骁。
酒肆暗间,张骁却拒见:“萧家遗孤尚存,我岂能为叛臣之名出头?”
洛婉婉拔簪抵颈:“若张将军不出,洛家明日灭门,玉簪断,血溅于此!”
血珠滴落,张骁终动容:“三日后,我会呈旧部密信于御史台。”
归途遇雨,她忽见萧景辰立于檐下,衣襟尽湿。
他递来一方手帕,帕上绣着她幼时最爱的并蒂莲。
她喉间哽塞,幼时他总为她备帕拭泪,如今却相隔如渊。
雨滴打在帕上,晕开莲纹,似旧时情谊在岁月中模糊又清晰。
酒肆暗间弥漫着陈年酒糟的气息,烛火在铁罩中摇晃,映得张骁的脸如阴云密布。
他倚在雕花木椅上,腰间佩刀未解,刀柄缠着萧家旧部特有的赤纹绳——那是当年她幼时见过无数次的标志。
“张将军,萧家蒙冤十年,旧部凋零,如今唯剩您敢首面真相。”
洛婉婉将染血的玉簪置于案上,簪尾裂痕如一道未愈的伤,“若您不出,洛家明日必亡,而萧家遗孤也将再无昭雪之机。”
张骁嗤笑出声,指节叩击刀柄:“洛小姐可知,当年萧将军离京时,我曾率部截杀诬告者,却被洛府拒之门外?
你父亲紧闭府门,称‘风雨夜不宜见客’,任由萧家孤军赴死。”
他眼底燃起旧怒,如未熄的余烬。
洛婉婉心口如遭重锤。
父亲当年的抉择,竟成了萧家覆灭的推手?
她攥紧掌心,血珠渗入袖中:“此乃旧怨,而今洛家危在旦夕,顾氏勾结外敌,若无人证,朝堂岂不沦为奸佞之地?”
张骁忽冷笑:“人证?
御史台早被顾家收买,呈信亦无用。
除非……”他目光如刃,“除非有当年萧将军亲笔密令,证明旧部仍听命于他。”
此言如雷击顶。
萧景辰离京时密令尽毁,唯剩残卷……她喉间哽塞,忽忆起萧景辰赠匣中的密信末尾,似有暗纹符印。
她疾步回府,翻匣至底,果然见一绢帛夹层,上印萧家独有的“龙鳞纹”,密令字迹如刀刻:“旧部蛰伏,待凤鸣时集结。”
三更天,她再赴酒肆,将密令掷于案。
张骁颤指抚纹,忽掀桌而起,刀出鞘半寸:“此纹唯有萧将军亲印!
他当真未死?”
“他活着,但需旧部之力。”
洛婉婉眸如淬冰,“若将军信我,三日后御史台,我愿以洛家百年声誉押赌。”
张骁默然片刻,终收刀入鞘:“密信明日辰时呈台。
但洛小姐须知,此举等同与虎谋皮——顾家耳目遍京城。”
归途暴雨倾盆,她踉跄行至巷口,忽见萧景辰如幽影立于檐下。
雨水顺着他银甲淌落,却未沾湿怀中手帕——那方绣并蒂莲的素帕,幼时她每落泪,他必以此拭。
“你找到了张骁。”
他嗓音如浸雨的剑,寒意中藏颤音。
洛婉婉仰头,睫羽凝珠:“你赠的密令,救了洛家一命。
但代价是,萧家旧部将首面顾家怒火。”
萧景辰忽伸手,指尖触她鬓角碎发,动作如幼时替她拂去柳絮,却终停在半空:“当年离京,我未能护住洛家……如今,至少可护住你。”
她嗅到他袖中檀香,与十年前离京那日马车里残留的气息重叠,如旧梦刺入现实。
“护我?
还是护萧家遗恨?”
她冷笑,玉簪抵他胸前,“若你真心,为何十年不现身?
任由我恨你如毒蚀骨。”
萧景辰眸中裂出痛色,似有千言焚于喉,终只吐一字:“等。”
风骤起,吹散他衣角。
她忽觉掌心刺痛——方才张骁刀柄赤纹绳的触感,竟与萧景辰袖口暗纹相同!
十年前离京夜,她撕心哭喊时,马车帘隙中一闪而过的侍卫腰间,正是此纹!
“你可知,当年离京时,马车中侍卫皆是你旧部?”
她颤声质问。
萧景辰喉结滚动,终点头:“我……未能拦阻他们护我离京,却令洛家蒙冤。”
她胸中旧痛如刃剜:幼时以为他叛逃,原是旧部以命相护,而他背负骂名。
雨愈烈,她忽撕开袖口,赤纹绳残段掉落泥中:“此纹,张骁刀柄亦有。
十年前离京夜,侍卫以此绳缚我窗棂,留信‘待凤鸣’。
如今凤鸣未至,你却现身……是否早有布局?”
萧景辰僵如石,雨水浸透眉睫:“布局?
我十年蛰伏,只为寻诬告者蛛丝……洛家危,我便不得不现。
但信我,顾氏通敌证据,我己握半。”
她忽觉喉间腥甜,十年积怨如沸泉:“证据?
当年你离京时,我撕心写下‘叛国者,终生不恕’,如今玉簪裂痕犹在,你却要我信?”
她甩帕于地,莲纹在雨中溃散,如旧情碎于今仇。
三更,洛婉婉独坐书房,案上摊开萧景辰赠匣。
残卷密信中,一行暗字忽在烛火下显形:“顾氏暗库,城南废窑。”
她攥信疾行,却撞见青杏急报:“二叔连夜携顾绾绾离府,似有异动!”
她率家卫驰城南,废窑火光冲天。
二叔与顾绾绾正督人搬运铁箱,箱纹竟是外邦商队的“鹰隼标”!
洛婉婉拔簪为号,家卫突袭,却遭顾家暗弩伏击。
混乱中,二叔狞笑:“洛家小儿,盐铁账册不过引你上钩!
如今顾家军己围洛府,灭门只在今夜!”
萧景辰骤现,剑刃劈开弩箭阵。
火光中,他率十余骑黑马,甲上龙纹隐现——正是萧家旧部残军!
厮杀如狂风暴雨,她瞥见二叔欲逃,疾追至窑顶,却遭顾绾绾暗箭射肩。
萧景辰跃至,剑挡箭,臂却为她挡余劲,血溅窑壁。
“为何护我?”
她咬牙。
他答得冷冽:“护洛家,即护萧家遗案。
你死,无人能揭顾氏通敌。”
她忽觉胸中旧怨与新痛交织,幼时他赠簪时眉眼弯弯,如今却似陌路冷刃。
窑底忽传出铁箱异响,她劈箱,赫然见满箱外邦密信,字迹皆指顾氏勾结敌国商队,走私军械!
萧景辰阅信,眸裂如冰:“此证可撼朝堂,但需活捉二叔。”
二叔趁乱遁入密道,洛婉婉肩伤渗血,却强追。
密道尽处,二叔竟挟洛衡为人质,刀抵父颈:“侄女若近,我便送洛衡归西!”
她玉簪颤指,喉间泣血:“二叔,洛家百年基业,何至于此?”
二叔癫笑:“百年基业?
洛衡十年前拒萧家于门外,我便知洛家必亡!
如今顾氏许我半壁江山,何惜你这血脉?”
刀锋压父颈,血珠滴落。
萧景辰忽自暗处掷一匣:“二叔可识此物?”
匣启,赫然是萧家先祖的“虎符令”,符纹灼灼如阳。
二叔色变,刀颤:“此符……十年前萧家覆灭时,分明己毁!”
“未毁。”
萧景辰缓步逼近,声如刃,“十年前,符藏于你勾结的诬告者密室。
如今,你与顾氏通敌之证,皆在此匣。”
二叔骇退,却遭旧部弩箭穿肩,擒倒在地。
回府途中,洛婉婉倚萧景辰马背,肩伤如灼。
他衣襟浸她血,却未言痛。
夜风卷起她鬓发,幼时并蒂莲帕忽自他袖坠,落她掌心。
她怔抚莲纹,忆起他幼时总绣此帕,因她说“莲并蒂,情不移”。
“十年前离京真相,为何不早言?”
她哑声问。
他答如雨落:“诬告者灭,证据毁,唯剩残卷。
我若早言,洛家必被连诛。”
她忽觉胸中旧恨裂出缝隙,如玉簪裂痕渐弥:“若当年父亲开门纳旧部,萧家是否不亡?”
“未必。”
他苦笑,“顾氏布十年局,洛家早在其网中。
唯你我合力,方破此局。”
她睫羽颤,幼时恨意与今时疑惧,皆在火光中灼化。
忽闻天际凤鸣,洛府方向骤现焰光。
萧景辰急策马,至府见顾家余党正纵火。
她率家卫扑火,却瞥见顾绾绾立于高楼,冷笑掷一匣:“洛婉婉,此乃你父亲十年前拒萧家密信的回执,字迹可验!”
匣启,回执确为洛衡笔迹。
她心如坠渊——父亲当年的抉择,竟成萧家冤案的推手?
萧景辰阅毕,忽掷回执于火:“字迹可仿,顾氏嫁祸而己。”
她凝眸,见他袖纹赤绳再度隐现,忆起十年前离京夜侍卫的绳纹……“你幼时不恨我?”
她颤问。
他喉结滚动,终答:“恨,但更盼你活。
当年离京,我令旧部留信‘待凤鸣’,盼你长大寻我。
玉簪裂痕,原是我罪。”
火光中,她忽觉腰间玉簪灼热,凤尾裂处金箔竟渐融,露出内藏的密纹——萧家“龙鳞纹”!
簪原是双纹暗合,裂处恰藏符印!
她瞠目:幼时摔裂玉簪,原是萧家早埋的“凤鸣”之兆!
“玉簪……”她泣声。
萧景辰眸裂痛色:“此簪先祖所制,裂即示危。
当年摔裂,原是天命……你我重逢,便是凤鸣之时。”
风起,吹散焰灰。
她终握他递来的手,玉簪裂处在他掌心映如新月,似旧伤终待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