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涌上眼眸。
“抑制剂?”
军官哼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记住你们的身份,锈民。
维持最低生存是穹顶的仁慈,别妄想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血清?
那是纯净血脉才配享有的恩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纪念碑,“好好活着,或许明年‘血税’征召,你还有机会为城市‘服务’,换取一点……施舍。”
话语中的讽刺如同冰冷的针。
林烬的牙关紧咬,胸腔里翻涌着愤怒和屈辱,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是,长官。
明白。”
军官似乎对他的“驯服”感到满意,不再理会,挥了挥手。
悬浮摩托艇再次轰鸣,卷起地上的污水和灰尘,扬长而去,留下呛人的尾气和死一般的寂静。
人群重新开始蠕动,但气氛更加压抑。
林烬站在原地,首到摩托艇的声音彻底消失在灰霾深处。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个空药罐,冰冷的铁皮仿佛要灼伤他的手。
净化院军官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纯净血脉的恩泽……血税……施舍……”绝望如同冰冷的锈水,一点点淹没他的脚踝,向上蔓延,快要没顶。
渺渺咳出的金属碎屑,净化院冷漠的嘴脸,天价的血清,还有父亲消失在血税名单上的身影……所有的画面在脑中混乱地冲撞。
就在这时——呜——呜——呜——!!!
一阵比净化院摩托艇引擎更刺耳、更尖锐、更令人心悸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锈带区压抑的空气!
声音凄厉、悠长,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冰冷韵律,如同生锈巨兽濒死的哀嚎,瞬间传遍了第七十六号聚居点的每一个角落!
血税征召!
林烬猛地抬头,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广场边缘那些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公告屏,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一排排冰冷的、代表着死亡通牒的名字,开始在上面滚动显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绝望的哭喊、愤怒的咒骂、麻木的叹息瞬间爆发出来,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声浪。
林烬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那不断滚动的猩红名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疯狂地跳动。
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大奎…阿哲…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最新滚动出来的名单末尾,两个冰冷的字符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林烬。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形的巨锤,持续不断地捶打着锈带区脆弱的神经。
公告屏上猩红的名单像流淌的血河,每一个名字的出现都伴随着人群某处爆发的绝望哭嚎或愤怒的嘶吼。
“大奎!
是大奎!”
一个粗哑的男声带着哭腔在不远处响起。
“阿哲…阿哲也在上面!
***的净化院!
操|他妈的穹顶!”
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林烬站在原地,周围是汹涌混乱的人潮。
哭喊声、咒骂声、推搡声、还有被踩踏者的惨叫,汇成一片末日般的噪音风暴。
但他仿佛置身于风暴的中心,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只剩下视网膜上那两个冰冷燃烧的名字:林烬。
血液在耳中轰鸣,心脏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不是恐惧——至少不完全是。
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东西,像锈带区终年不散的灰霾,沉沉地压在心头。
血税,清道夫,九死一生。
这些词像冰冷的铁钉,一颗颗钉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转身,逆着惊恐逃散的人流,朝着家的方向发足狂奔!
肮脏的污水溅湿裤腿,狭窄通道两侧扭曲的金属墙壁挤压着视线,刺鼻的锈味疯狂涌入肺腑,但他感觉不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在绝望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念头:渺渺!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皮门,屋内的昏暗和死寂扑面而来,比外面更令人窒息。
“哥?”
床上传来林渺微弱而惊惶的声音。
警报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她显然听到了。
“是…是血税吗?”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烬冲到床边,借着窗外公告屏映进来的、不断闪烁的红光,他看到妹妹脸上毫无血色的惊恐。
那双蒙着灰翳的眼睛里,倒映着他自己剧烈喘息、带着某种决绝神情的脸。
“渺渺,”他开口,声音因为奔跑和紧绷的神经而沙哑,“我…在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