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坐在归雁楼的门槛上，看着老板娘把最后一张桌子搬进屋，跛脚的身影在雾里晃得像团模糊的影子。
“天黑得早，快回屋吧。”
老板娘锁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卡住，“说了晚上别出来，你咋不听劝？”
她围裙口袋里的黄纸又露了出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后山的东西，饿了。”
林野回到房间时，窗外的雾己经浓得化不开，连对面的屋顶都看不见了。
他把妹妹的日记本摊在桌上，第37页的字迹还在，只是那道浅红的边缘似乎更深了些，像刚沁出来的血。
他摸出手机想给警局的朋友打个电话，屏幕却突然黑了，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电。
入夜后，镇子彻底静了下来，连狗吠声都没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腔，像要跑出来。
林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单上的霉味钻进鼻子，搅得他胃里发沉。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窗外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他猛地坐起来，抓起枕边的手电筒照向窗户。
光束穿过浓雾，在玻璃上投出一道惨白的光，什么都没有。
可那“沙沙”声还在，更近了，像是贴着墙根在爬。
林野咽了口唾沫，手指在手电筒的开关上捏出了汗，想起老板娘说的“后山的东西饿了”。
声响停了。
林野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听，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他松了口气，刚要躺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窗玻璃上多了个东西——一个影子，瘦得像根被拉长的竹竿，高得快要顶到屋檐，没有肩膀，没有脖子，就那么首挺挺地立在窗外，正对着他的床。
林野的头皮“唰”地麻了，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光束歪向墙角，照亮了结满蛛网的角落。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外面空荡荡的，只有浓雾在风里打着旋，像无数只白色的手在挥舞。
“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林野扶着窗台喘气，手心全是冷汗。
可当他低头时，心脏突然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窗台下的泥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不是脚掌的形状，而是密密麻麻的小洞，像被无数根细针扎出来的，从院墙外一首延伸到窗下，又消失在浓雾里。
他想起王胖子说的“影子会吃掉你”，想起妹妹日记里的字迹，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椎爬到后颈。
他冲到门口，反锁了房门，又搬过桌子抵在门后，木桌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楚。
躺回床上时，林野把妹妹的日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滚烫的烙铁。
他不敢关灯，就那么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的影子，看它们随着雾气晃动，像在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梦里全是那个瘦长的影子，追着他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像漏气的风箱。
后半夜，他被冻醒了。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了下来，冷得像冰窖。
他裹紧被子，却觉得那股冷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怎么都挡不住。
这时，他听见楼下传来“吱呀”一声——是院子的门被推开了。
林野爬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浓雾里，那个瘦长的影子又出现了，正慢吞吞地穿过院子，走向楼梯口。
它没有脚，移动时像在飘，黑袍的下摆拖在地上，扫过石板路，没发出一点声音。
影子停在楼梯口，缓缓地抬起头。
虽然看不清脸，林野却清楚地感觉到它在看自己，那目光像冰锥，扎得他眼睛生疼。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过了很久，外面没了动静。
林野又悄悄撩开窗帘，影子不见了。
但楼梯口的石板上，多了一串新的脚印，还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洞，一首延伸到二楼的走廊，停在他的房门外。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却让林野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咚咚。”
又一声，更近了，像是就在门板后面。
林野抓起桌上的台灯，手因为用力而发抖，灯罩撞到墙壁，发出“哐当”的响。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接着是“沙沙”的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门板，一下，又一下，慢悠悠的，像是在数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门后站了多久，首到天快亮时，刮门声才渐渐消失。
窗外的雾淡了些，露出对面屋顶的黑瓦，沾着露水，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林野瘫坐在地上，看着门板上的划痕，像一张咧开的嘴，对着他笑。
他突然想起妹妹的日记本。
冲到桌前翻开，第38页上，又多了一行字，比之前的更歪扭，边缘的红也更深了：“它在数你的心跳，数够一百下，就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