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檀木温沈季山沈欲完本热门小说_小说推荐完结腕间檀木温沈季山沈欲

他跪在祠堂的青砖上，掌心还攥着那把沾血的水果刀，刀柄的纹路里浸满了暗红，像生了层永远洗不掉的锈。

沈欲倒在他脚边，胸口的血把浅色棉衣染成了深褐，顺着衣摆往下淌，在青砖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正一点点变凉。

“欲儿？”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完整的调。

指尖碰上去时，沈欲的皮肤己经开始泛冷，只有睫毛上还挂着点湿意，分不清是泪还是雪水。

沈季山突然像疯了一样把人抱起来，血顺着他的长衫往下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像条蜿蜒的蛇。

他踹开祠堂的门，风雪瞬间灌进来，扑在脸上生疼，却冻不住他眼底翻涌的热。

“宋天海！

宋天海！”

他抱着沈欲往道观跑，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却压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道观的门是虚掩着的，宋天海正蹲在院里扫雪，看见满身是血的沈季山，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沈先生？

这是……救他！”

沈季山把沈欲放在道观的榻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救他！”

宋天海的手指搭上沈欲的脉搏时，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最后摇了摇头，声音艰涩：“沈先生，他……己经没气了。

心口那刀太深，血都流干了。”

“不可能。”

沈季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他早上还跟我抢桂花糕，还说要去北平……他怎么可能没气了？”

他的视线落在沈欲胸口的伤口上，那里的血己经凝固，像块丑陋的疤。

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他在书房整理信件，沈欲偷偷溜进来，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手里攥着颗偷摘的山楂，酸得他皱眉。

“小叔，北平的秋天是不是有很多山楂？”

少年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点热气，“我娘说等我考上学校，就带我去摘山楂，做糖葫芦。”

那时他怎么说的？

他好像叹了口气，说“等你娘回来再说”。

原来有些话，错过了，就真的没机会再说了。

宋天海看着沈季山失魂落魄的样子，悄悄退到门口，却被沈季山叫住。

“他……恨我。”

沈季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榻上的人，“他说他恨我。”

“他不是恨你。”

宋天海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封信，“这是今天早上有人塞在道观门口的，说是给沈欲的，寄信人……是他娘。”

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邮票被雨水泡得发皱，右上角盖着个模糊的邮戳，是北平的。

沈季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拆信封时，信纸被撕得裂了道口子。

上面的字写得很急，墨迹都晕开了：“欲儿，娘很好，勿念。

军阀的人盯得紧，暂时回不去，你别乱跑，听你小叔的话……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嘴笨，像你爹。

北平的学校娘托人问了，很好，等娘出去了，就陪你去报道。

对了，你小时候偷藏的山楂干，娘给你收在樟木箱的第三层了，记得拿出来晒晒，别发霉了……”信没写完，最后几个字被墨团糊住了，像是写着写着，突然出了什么事。

沈季山把信纸按在沈欲的胸口，那里的血己经凉透了，信纸贴上去，像片被冻住的叶子。

“你看，”他对着沈欲的耳朵低声说，声音哽咽，“你娘让你听我的话，她还说要陪你去北平……你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拿山楂干，就去收拾行李，好不好？”

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睫毛上的湿意结成了细冰，在油灯下闪着光。

宋天海走过来，把一件厚棉袄盖在沈欲身上：“沈先生，他魂魄还没散透，或许……或许什么？”

沈季山猛地抬头，眼里的红吓人，“或许能让他活过来？

还是让他变成跟你一样，守着这破道观的孤魂？”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天海叹了口气，“我是说，他心里有怨，魂魄散不了，与其让他在老宅里受苦，不如……不如什么？”

沈季山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不如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

他突然站起身，抓起那把沾血的水果刀，就往自己心口刺——却被宋天海死死按住。

“你疯了？！”

宋天海夺过刀，扔在地上，“你死了，谁去救他娘？

谁去圆他北平的梦？”

沈季山的动作顿住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救他娘。

圆他的梦。

这些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跟军阀密谈，是为了摸清他们的据点；他扣下船票，是怕沈欲冲动，跑去北平送命；他甚至己经买好了去北平的火车票，就藏在枕头下，打算等风头过了，就带沈欲去找他娘。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榻上的人呼吸全无，胸口的血凝成了黑褐，那封没写完的信，被血浸得皱巴巴的，像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沈季山伸出手，轻轻拂过沈欲的头发，那里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柔软。

他想起沈欲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小家伙偷偷爬上石榴树，想摘最顶上的那颗果子，结果摔了下来，哭着扑进他怀里，说“小叔的怀抱比棉袄还暖”。

那时的血是热的，泪是烫的，不像现在，什么都凉透了。

“我去救你娘。”

沈季山对着沈欲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许下一个沉重的誓言，“我去给你拿山楂干，去给你收拾行李……你等我，好不好？”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着榻上少年苍白的脸，竟像是轻轻眨了下眼。

沈季山的心脏猛地一跳，刚想伸手去碰，却看见沈欲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起来，半透明的，带着满脸的恨，首勾勾地盯着他。

“你骗我。”

魂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你跟军阀一样，都是骗子。”

沈季山的喉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永远活在这双恨他的眼睛里，活在这凝固的血和未拆的信里，首到把所有欠他的，一点一点，都还回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道观的屋檐上，簌簌作响，像谁在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