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砸在车窗上跟砸锅似的老周攥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左右摆，跟抽风似的，可视线还是模糊一片，像是蒙了层磨砂纸。
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手心的汗蹭在脸颊上，凉飕飕的。副驾的手机震得厉害，
塑料壳子撞击座椅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清晰。“喂？秀兰？” 他接起电话时，
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了口唾沫才把声音稳住，“还没到山腰呢，这雨太大了，路滑得很，
车轮子好像总在较劲。”“你慢点开！千万别抢那几分钟！
” 老婆的声音透过电流劈里啪啦响，像是被雨浇过一样发闷，
“王老板那笔货款可得盯紧了，儿子下个月手术费还差三万，那可是咱最后的指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赶时间，昨天就没睡够四个钟头。” 秀兰的声音突然拔高，
带着点哭腔，“你别逞能，实在不行就明天再送，钱和车都得保住！车要是没了，
你跑网约车的营生也断了！
”老周瞅了眼后车厢 —— 黑色钱箱被两根安全带十字交叉捆在座椅上，
边角贴着红色胶带，那是他特意做的记号。里面是王老板托他送的十万块建材款，
昨天王老板把钱箱塞给他时，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周，这钱送到，我先预支你三万，
让孩子安心等着手术。” 他对着电话叹口气：“知道知道，王老板那边催得紧，
说今天必须到工地。他工地上等着这批钢筋开工，耽误一天损失不少。我开了二十年车，
啥天气没见过？你还不放心？”“我放个屁的心！” 秀兰在那头窸窸窣窣翻东西，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很清楚，“儿子刚又咳嗽了，小脸憋得通红，我给你装了袋生姜和红糖，
等会儿停路边找家农户借个灶，煮点水喝，别感冒了。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塌了。
”雨突然变急，砸在车顶咚咚响，像是有人拿锤子在敲。老周挂了电话，
拧开保温杯灌了口热水，水汽模糊了眼镜片。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目光扫过后视镜。
后车厢的钱箱棱角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那是他跑了三个月网约车攒下的希望 —— 除了给儿子治病，他还想给秀兰换个新冰箱，
那台老冰箱总在半夜嗡嗡响，秀兰总说吵得她睡不好，其实他知道，她是怕多花电费。
“还有四十公里。” 他对着自己念叨，打方向盘绕过一个积水坑，
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像炸了个闷雷，溅起的水花打在车身上，噼啪作响。
仪表盘上的油表指针往下掉了一格，他心里盘算着，到了工地得先加箱油，
回去的路可不能抛锚。2 后车厢的钱箱在晃车刚拐过一道弯，
老周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窜出个黑影，他心里一紧，猛踩刹车。ABS 防抱死系统启动，
车身一阵哆嗦，车头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距离护栏就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后车厢传来 “哐当” 一声闷响，像是有块石头砸在铁板上，他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操！” 他推开车门，冷雨立马灌进衣领，顺着脖子往衣服里钻，
冻得他一激灵。后车厢的钱箱歪在一边，
捆箱子的安全带断了一根 —— 刚才那下急刹太狠了，安全带的卡扣崩开了。
他赶紧把箱子扶稳，手指摸到箱锁时还在抖，指腹蹭过冰冷的金属锁扣，心里直发虚。
这十万块是王老板给工地进钢筋的钱，昨天王老板特意交代：“这钱比命还金贵，
工地上几十号工人等着开工吃饭呢。”“你他妈能不能小心点！” 一个粗嗓门从后面传来，
老周回头看见辆白色 SUV 停在后面，司机探出头骂，脑袋上还顶着件没穿好的雨衣，
“急着投胎啊？我跟在你后面，差点追尾！”“对不住对不住！” 老周赔着笑摆手，
指了指路边，“刚才好像有只山鸡窜出来，吓了我一跳。而且前面好像有落石，你也慢点开。
”他这话没说错，路边的山坡上正往下滚泥点，混着碎石头砸在护栏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块拳头大的石头落在他脚边，溅起的泥水打在他裤腿上。
老周赶紧把钱箱重新捆好，这次他特意把另一根安全带也系上，还扯了扯，
确认结实了才放心。拉上车门时，听见 SUV 司机在打电话，
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这鬼天气，
前面要是塌方就完了…… 我这趟拉的货也耽误不起……”他坐进驾驶座，
掏出手机给秀兰发了条微信：“刚差点出事，遇到只山鸡，别担心，我会慢点开。
” 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又加上一句，“儿子要是醒了，让他听雨声睡觉，跟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他总说雨声像唱歌。”发动机重新启动时，老周盯着前方的雨幕，总觉得心里发慌，
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秀兰去庙里求的，红绳都磨得发亮了。
3 轰隆一声，路没了车刚过第二个弯道，老周突然看见前方二十米处的路面在往下陷。
不是慢慢陷，是跟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似的，整块路面带着泥浆往山沟里滑，
还带着树木断裂的咔嚓声。“操！” 他猛打方向盘，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打了个转，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最后斜斜撞在护栏上。安全气囊弹出来的瞬间，
他感觉胸口被狠狠捶了一下，嗓子里全是铁锈味。
后车厢传来 “哐当 —— 哗啦” 的声响，那是钱箱摔开的声音，
还夹杂着纸张散落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老周？老周你说话！
” 手机从副驾滚到脚边，屏幕亮着，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透过手机壳传出来，
震得他耳朵发麻。老周推开安全气囊，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喘着粗气说：“我没事，
就是撞了下护栏……” 他想弯腰捡手机，却听见护栏外面传来微弱的哭声，
像小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细细的，却很清晰。“什么声音？” 秀兰在电话里问，
声音里满是紧张。老周没回答，他推开车门，雨更大了，砸在身上生疼，像是小石子在打。
他扶着护栏往下看 —— 刚才塌方的地方，半辆银色的小轿车卡在土坡上，车头已经悬空，
车窗碎了一块，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正从碎玻璃那里探出来，脸煞白煞白的，
头发被泥水粘在脸上。“有人！” 老周对着电话喊，“秀兰，这边塌方了，
有个小孩困在车里！那车看着要掉下去了！”“你别去！” 秀兰的声音突然拔尖，
像是被针扎了，“那是山沟！深不见底的！你管不了！等救援！你自己安全最重要！
”“等不及！” 老周看见那辆小轿车又往下滑了一点，小女孩的哭声更响了，
“那车要掉下去了！再等就来不及了！”他脱下雨衣往身上套，雨衣的拉链卡住了，
他急得用牙咬开。刚系好扣子，就听见身后传来 SUV 司机的喊声：“别去送死！
那坡太陡了！全是松土，一脚踩空就完了！
”老周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车 —— 后车厢门被撞开了，红色的钞票正被雨水冲出车厢，
一张一张飘在泥水里，顺着水流往路边的山沟里淌。那是他要送的货款，是儿子的手术费，
是秀兰的新冰箱。他甚至看见一张百元大钞卡在护栏的缝隙里，被风吹得哗哗响，
像是在跟他告别。可山沟里的哭声又响了，像根针戳在他心上，扎得他生疼。他咬了咬牙，
转身往塌方处跑。4 你抓住我，别松手“小朋友！别怕！叔叔来救你了！
” 老周踩着泥浆往塌方处走，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泥里，拔腿的时候都费劲。
泥浆灌进鞋里，冰凉刺骨，他却感觉不到冷。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雨声吞掉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颤巍巍的。“叔叔…… 我怕……” 小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像是被水泡过一样发闷，“妈妈不见了…… 我喊她，她没应……”老周爬到小轿车旁边时，
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糟。车身已经悬在半空，只有后轮还勾着一点路面，
底下就是十几米深的山沟，黑黢黢的看不见底，风从沟里吹上来，带着股土腥味。
小女孩卡在后座，安全带勒着她的胸口，肚子那里的安全带陷进肉里，脸上全是泥，
只有眼睛亮着，满是恐惧。“叔叔这就救你出来！” 老周试着拉车门，
车门被变形的车架卡住了，纹丝不动。他用肩膀顶了顶，车门只晃了晃，发出嘎吱的响声。
他摸出车上的应急扳手，这是他跑网约车时总带着的，上次有个女乘客车门打不开，
就是用这个撬开的。“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边撬车门，一边说话，想让小女孩分心，
“叔叔家也有个小男孩，跟你差不多大，总爱抢我的零食吃。
”“我叫朵朵……” 小女孩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妈妈刚才说去前面看看路，
让我在车里等，说马上就回来…… 可她走了好久了……”老周的心沉了沉。
他抬头往塌方的另一边看，那边的路面已经塌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坡，根本没人影。
“朵朵乖，叔叔这就撬开 door门，你把脚收一收，别碰到碎玻璃。
” 他故意说错个词，想逗她笑。朵朵没笑，反而哭出声：“车在动…… 叔叔，
车要掉下去了…… 我能感觉到它在往下滑……”老周这才感觉到车身在微微晃动，
底下的泥土还在往下掉，小石子砸在车身上噼啪响。他咬着牙用力撬，扳手卡在门缝里，
震得他虎口发麻，胳膊都在抖。“别怕！叔叔抓着车呢！这车结实着呢！” 他喊得嗓子疼，
其实手心全是汗，抓着车门的手在打滑，指关节都在较劲。这时候，他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铃声是秀兰最喜欢的《甜蜜蜜》，在这风雨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知道是秀兰，但他腾不出手，
只能任由铃声在雨里响着，响了很久，最后断掉了。他心里默念：秀兰，等我，
我一定平安回去。5 钱被冲走了，我看见了车门终于被撬开一条缝时，
老周看见朵朵的安全带卡得太紧，卡扣像是锈住了，根本解不开。他刚想伸手进去试试，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你的车！你的车要滑下去了！”是那个 SUV 司机。
老周回头一看，自己的车正顺着护栏往下溜，车轮已经悬空了，后车厢门敞着，
红色的钞票像被撕碎的纸，全被雨水冲进了山沟。
他甚至看见那个钱箱 —— 王老板特意定做的铁箱子，边角还沾着他贴的红色胶带，
此刻正滚过路面，“咚” 地一声掉进塌方的缺口，连个回响都没有。
“我的钱……” 老周的声音发颤，心像是被人攥住了。那十万块，他昨天从银行取出来时，
一张一张数过，数了三遍才放心交给王老板。王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周，我信你，
这钱放你那，比银行还安全。” 现在，这钱没了。“别管钱了！命重要！
”SUV 司机举着手机跑过来，手机屏幕亮着，“我报警了！说这边塌方有人被困！
但救援队说路上有好几处滑坡，至少要半小时才能到！”老周转过头，
看着卡在半空的小轿车。朵朵正透过门缝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