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榜上的疤月考成绩公示栏前围满了人，我被裹挟在攒动的人头里，
视线像装了自动定位，精准地落在最顶端的名字上——江熠，1。紧随其后的“苏薇，
2”像枚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发疼。“苏薇！你看物理最后一道大题，
江熠居然写了两种解法！”后桌的男生举着手机挤过来，屏幕上是江熠的答题卡扫描件，
“这步骤简直到了艺术品级别，老师说要当范本全校传阅。”我嗯了一声，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那道题我卡了整整二十分钟，最后只写出一种解法，
步骤还冗长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江熠就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试卷，
他总能像解绳结似的，轻巧地找到最优解。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我被挤得踉跄了一下，
后背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熟悉的冷杉木气息漫过来时，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江熠。“小心。”他扶了我一把，声音和他的人一样，
清冷淡漠，没带任何情绪。我慌忙站直，没敢回头：“谢谢。”他没再说话，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人群外。我转过身时，只看到他校服外套的下摆扫过走廊栏杆，
露出里面白衬衫的领口，干净得像雪。白若曦正踮着脚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粉色保温袋，
声音甜得发腻：“江熠同学，我妈妈做了银耳羹，你要不要尝尝？”江熠没接，甚至没回头，
只抬手比了个“不用”的手势。白若曦却像得到了天大的恩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株绕着大树生长的菟丝花。也好。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
鞋尖沾着点粉笔灰。有人替我挡在他面前，总好过我每天在草稿纸角落写满他的名字，
又在收卷前慌忙涂掉。2 磨砂玻璃后的窥视我们学校的老图书馆是栋红砖小楼，
三楼最东侧的自习区有一排独立隔间，木质门板配磨砂玻璃，是高三生的专属福利。
我和江熠的隔间恰好相邻，中间那层玻璃朦胧得像层雾，能隐约看到对方的影子，
却看不清表情。每天下午六点十五分，江熠的椅子会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然后是收拾东西的窸窣声，最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会等三分钟——确保他已经走出图书馆——才敢推开自己的隔间门，
像个小偷似的溜进他的位置。他的桌面永远像用尺子量过般整齐：左边是课本，
按科目分类码成直角；中间是摊开的错题本，物理、数学、化学各占一页，
用蓝黑红三色笔标注得清清楚楚；右边是草稿纸，背面偶尔会有半首没写完的诗，字迹瘦硬，
带着点锋芒，和他解物理题时的思路一样，看似散漫，实则精准。今天我刚坐下，
就发现他的笔袋旁多了颗糖，草莓味的，糖纸上印着只卡通兔子——是白若曦的风格。
上周她在班会课上表演独舞，结束时特意跑到江熠面前，把一整盒这种糖塞进他怀里，
脸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江熠同学，谢谢你来看我跳舞。”我捏起那颗糖，
塑料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的错题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某一页的空白处，有个极淡的铅笔印，像个没写完的“薇”字。我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慌忙把糖塞回原位，却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水杯。“哐当”一声，玻璃杯在桌面上转了半圈。
几乎是同时，隔壁传来翻书的声音——江熠居然没走？磨砂玻璃后的影子动了动，紧接着，
我的隔间门被轻轻推开。江熠站在门口，逆光里，他的轮廓像幅剪影，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落在我身上：“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我攥着衣角，
手心全是汗，“找我的笔记本，好像落在这了。”他的目光扫过桌面，
停在那颗被挪动过位置的糖上，眉梢微挑：“我的糖，好吃吗？”“不是！
”我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我以为是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撒谎的时候，我的耳朵总会发烫，不知道他看没看到。他没说话，
转身从自己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时间简史》。“你的笔记本在你桌上，第二层，
压在物理课本下面。”他丢下这句话，轻轻带上了门。我僵在原地，
直到听见隔壁传来翻书的沙沙声，才敢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
原来被他注视着，是这种感觉——既害怕被看穿，又贪恋那瞬间的、独一无二的关注。
3 白月光的糖衣炮弹白若曦像颗糖，还是那种裹着厚厚糖衣的水果硬糖，黏得人无处可逃。
她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引起江熠的注意。早读课上，她会举着英语卷子跑到江熠座位旁，
弯腰时马尾辫扫过他的桌面，声音甜得发腻：“江熠同学，这个长难句我拆解了三次都不对，
你能教教我吗？”江熠通常会指一下句子中的某个词，言简意赅：“这里是插入语。
”然后继续刷题，连眼皮都懒得抬。白若曦却像得到了圣旨，会捧着卷子回到座位，
对着那句话研究半天，再转头冲江熠露出个灿烂的笑。午休时，
她总能精准地找到江熠的位置。食堂里，她会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
哪怕他面前只有一份最简单的青菜豆腐。“江熠同学，你尝尝这个糖醋排骨，
阿姨今天做得特别好。”她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递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
江熠会微微偏头躲开，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谢谢。”“那我放在这里啦。
”她也不尴尬，把排骨放在他餐盘边缘，自顾自地吃饭，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眼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班里开始传他们的绯闻。校园论坛上，
有人开了个帖子叫《清冷学神与白月光的双向奔赴》，下面附了一堆偷拍的照片：运动会上，
白若曦踮脚给江熠戴奖牌，他没躲；文艺汇演后台，白若曦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
他没摘；放学路上，白若曦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他没赶。
林晓晓把手机怼到我面前：“你看这张，江熠是不是在笑？”照片里，
白若曦正举着朵小雏菊往他嘴边送，江熠的侧脸对着镜头，嘴角似乎真的有个极浅的弧度。
我关掉页面，翻开数学卷子：“光线问题。”“苏薇，”林晓晓拽了拽我的袖子，
“你真能忍啊？再不出手，江熠就被抢走了。”我笔尖一顿，
墨点晕在“空间几何体”几个字上。高一下学期的暴雨天，我抱着作业本被困在教学楼，
是江熠把伞塞给我，自己冲进了雨里。那天他穿着白衬衫，湿透的布料贴在背上，
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线条。我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背影在雨幕里越来越小，
书包上的铃铛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像串碎掉的星子。从那天起，
这个名字就住进了我心里，像颗悄悄发了芽的种子。可种子知道自己长不成大树，
所以只能藏在土里，不敢见光。“抢什么？”我擦掉墨点，“他从来都不是我的。
”话音刚落，前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白若曦哭着跑出教室，肩膀一抽一抽的。
林晓晓扒着窗户看了会儿，回头冲我挤眼睛：“好家伙，江熠把她送的围巾扔垃圾桶了！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这时，斜前方的江熠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神深得像潭水，看不出情绪。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三秒，或者五秒，他先移开了视线，低头继续刷题，
耳尖却悄悄红了。4 被戳穿的心事期中考试前最后一次模拟考，我比江熠低了七分。
班主任在班会上拿着成绩单，镜片后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江熠和苏薇，
这对‘双子星’太稳定了！苏薇这次的语文作文是范文，比江熠高出五分，继续加油，
争取下次总分超过他！”全班哄笑起来，有人开始起哄：“江熠，让着点苏薇呗！
”江熠没说话，只是转着笔，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低着头，假装整理卷子，
耳朵却烫得能煎鸡蛋。散会后，我抱着一摞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刚到楼梯口，
就被白若曦拦住了。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脸上却带着种势在必得的倔强：“苏薇，
你是不是喜欢江熠？”我脚步一顿：“你想多了。”“我没多想！”她提高了声音，
“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还有你总偷偷往他座位上放笔记，以为我没看见吗？
”我攥紧作业本，指尖泛白：“那是学习资料，大家互相帮助而已。”“互相帮助？
”她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只帮他？上周他感冒，你特意去医务室给他拿药，
怎么不给别人拿？”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我突然觉得很累，像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终于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刻。“是又怎么样？”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以为你送几颗糖、围几条围巾，他就会喜欢你吗？”白若曦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眼眶又红了：“至少我敢说出来！你呢？只会躲在后面偷偷看！”“我……”“她不需要说。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楼梯上方传来。我和白若曦同时抬头。江熠站在台阶上，
背着黑色书包，校服拉链拉到顶，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他的目光越过白若曦，落在我身上，
带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我知道。”白若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江熠，
你……”“我跟你说过，”他打断她，声音没什么温度，“我对你没兴趣。”说完，
他走下台阶，停在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塞进我手里，“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说作文有几个地方要改。”糖纸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薄荷的清凉顺着皮肤爬上来，
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我看着他的侧脸，想问他“你知道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办公室里，老师指着我的作文本，眉飞色舞地分析哪里写得好。我嗯嗯啊啊地应着，
心思却全在门外。等我终于逃出来时，江熠还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
“你怎么还没走？”我走到他身边。“等你。”他转过头，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
像镀了层金边，“苏薇，你不用总跟我比。”我愣住：“为什么？”他看着我，眼神很深，
像藏着片星空：“因为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不止有输赢。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停跳。所有藏在“竞争对手”面具下的小心思，
那些偷偷摸摸的注视，那些写了又划掉的名字，那些藏在错题本里的心事，被他一语戳穿。
我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既羞耻，又有种隐秘的、破罐破摔的轻松。
“我没有……”我张了张嘴，声音却软得像棉花。他没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本物理错题本，封面是我熟悉的黑色硬壳，
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熠”字。“你的？”我接过本子，指尖碰到他的，像触电般缩回。
“翻到最后一页。”他说。我深吸一口气，翻开本子。最后一页没有公式，没有解题步骤，
只有一首诗，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像是写得很急：“银杏叶落满台阶时，我数过你的脚印，
十七步，从隔间到楼梯。你总在我走后，坐在我的位置上，看我没写完的诗，吃我不吃的糖。
苏薇，你的错题本里，藏着比物理题更难的答案。”我的眼泪“啪嗒”掉在纸页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