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秋，天津码头。
海风裹着咸腥吹过“金蟾阁”牌匾，铜铸蟾蜍在风中吱呀晃动，像在冷笑。
陆云舟叼着草棍，靠在电线杆上，脚边是半包抽剩的洋烟。
他二十二岁，混了半辈子码头，靠一张嘴骗巡捕、撩姑娘、蹭酒喝。
六爷收他当儿子，却不教本事，只让他端茶倒水、哄客人开心。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混着，首到三天前——六爷突然失踪，金蟾阁关门，账房老王眼神躲闪，巡捕来查了两回，什么都没问出来。
如今，赌坊冷清，街面风紧。
军阀、日本人、青帮，谁都在盯着这块地。
而他，一个街头混子，突然被推到了漩涡口。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钱镖，那是六爷去年赏的，说是防身，其实连狗都打不死。
但他还是别着，图个吉利，也图个念想。
老王从巷口探头，秃顶上一层油汗，手抖得像抽风。
老王是金蟾阁的账房，五十来岁，一辈子拨算盘，见人就低头。
陆云舟小时候偷他抽屉里的铜板，他追了三条街，最后只敢站在巷口骂一句“小王八蛋”。
可现在，他眼神不对。
不是怕，是急。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陆云舟的袖子，往巷子里拖。
陆云舟没挣扎，任他拉。
他知道，老王这种人，能主动找他，天都塌了半边。
巷子窄，臭水沟味混着尿臊，头顶晾衣绳挂满裤衩和抹胸，有件粉红肚兜随风晃，像在跳舞。
老王背靠墙，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塞进陆云舟手里。
半枚玉令。
暗红，像干透的血。
边缘参差，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六爷……留下的。”
老王声音压得极低，“三天前，他让我交给你。
说……血令出，灾星现。”
陆云舟低头看那玉令，触手滚烫，仿佛刚从谁胸口挖出来。
他皱眉：“啥意思？”
老王摇头：“我不知道。
但山本佐夫今天下午来过，说你要是不去聚宝楼，金蟾阁明天就炸成渣。”
陆云舟挑眉：“山本？
那个日本商人？”
“商人个屁。”
老王冷笑，“特高课的人。
他点名要你带这东西去，说……这是赌约。”
陆云舟笑了。
笑得像听了个笑话。
他把玉令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觉得掌心发麻，像是有电流窜上来。
眼前一黑，又一亮。
刹那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巷子尽头，一只野猫跃上墙头，猫眼绿光一闪，猫头顶上，竟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气，转瞬即逝。
他眨眨眼，再看，没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王盯着他，“六爷说，这东西认主。
只有陆家血脉能激活。”
陆云舟嗤笑：“我？
陆家？
六爷连我亲爹是谁都没提过。”
老王沉默片刻，低声道：“可他说你是‘灾星’。”
陆云舟笑得更响：“灾星？
那我该去算命馆还是火葬场？”
老王没笑。
他盯着陆云舟，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去不去？”
他问。
陆云舟把玉令塞进袖口，活动了下手腕。
“不去？”
他咧嘴，“那金蟾阁真要炸了。
我去，至少还能捞点赔偿。”
老王摇头：“你不懂。
山本设的是杀局。
他要的不是钱，是这东西。”
陆云舟耸肩：“那正好。
我也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巷口，忽然回头：“老王，六爷失踪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
老王顿了顿：“他说……‘等灯灭了，棋就该动了’。”
陆云舟点点头，叼上草棍，拍拍屁股走了。
身后，老王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手抖得更厉害。
他知道，这小子要是去了，九成回不来。
可六爷的话，他不敢不听。
陆云舟走出巷子，日头偏西，码头上人声嘈杂。
苦力扛麻包，妓女倚门招手，巡捕晃着手枪吆喝。
他穿过人群，像条滑溜的鱼。
路过一家烟馆，门口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腰细得一掐就断，旗袍开衩到大腿根，露出一截白腿，脚踩红绣鞋。
女人冲他笑：“小陆，不来一口？
新到的白面，劲儿足。”
陆云舟停下，歪头看她：“你这腿再露长点，巡捕就得抓你伤风败俗。”
女人媚眼一抛：“那你帮我挡着？”
陆云舟笑：“挡可以，得加钱。”
他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转身就走。
女人骂了句“小混蛋”，笑着进屋了。
陆云舟摸了摸发烫的袖口，心里却没笑。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赌局。
山本不会无缘无故找他。
六爷也不会无缘无故留块破玉。
他低头看手，刚才那一瞬的红气，到底是什么？
是幻觉？
还是……他抬头，看见聚宝楼就在前方。
三层青砖楼，门口两尊石狮子，挂着红灯笼。
门口站着西个黑衣保镖，东洋刀出鞘一半，眼神冷得像铁。
陆云舟整了整长衫，卷了卷袖子，赤脚踩进泥水里。
打架他从不穿鞋，怕跑不快。
他走到门口，保镖拦住他。
“东西呢？”
其中一个用生硬中文问。
陆云舟掏出半枚玉令，晃了晃。
保镖盯着玉令，眼神一缩，立刻让开。
他走进大厅，灯火通明，赌桌林立。
正中央，山本佐夫坐着，穿和服，戴金丝眼镜，笑得像庙里的佛。
“陆少爷，久仰。”
陆云舟咧嘴：“山本先生，您这地方比窑子还热闹。”
山本笑而不语，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
陆云舟坐下，袖中玉令忽然烫得惊人。
他低头，眼前景象再次扭曲——山本头顶，浮起一抹漆黑气流，像毒蛇盘绕。
黑为杀意。
他心头一跳。
这不是幻觉。
这东西……真能看出来？
山本推来一副牌九：“听闻陆少爷虽不赌，但嘴皮子利索，不如玩把小的？”
陆云舟拿起牌，指尖微颤。
他不懂牌九，但此刻，他能感觉到——山本呼吸变慢，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像是在数秒。
而他头顶的黑气，越来越浓。
陆云舟笑了。
他把牌扣下，懒洋洋道：“山本先生，您这局，不是赌牌。”
“是赌命。”
山本笑容一滞。
陆云舟把玉令拍在桌上：“来大点的吧。
我这人，小赌没兴趣。”
山本盯着他，良久，缓缓鼓掌。
“陆少爷，果然不凡。”
陆云舟翘起腿，叼上草棍：“您这黑气挺重啊，最近是不是……想杀人？”
山本瞳孔一缩。
陆云舟心里一震。
他刚才……是不是说漏嘴了？
可那黑气，确实就在那儿。
他忽然明白——这玉令，不是让他看牌的。
是让他看人。
看人心，看杀意，看……气运。
他低头，袖口玉令微微发亮，像在回应他的念头。
好家伙。
这不是赌术。
这是读心。
他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己翻江倒海。
六爷啊六爷，你到底给我塞了个啥玩意？
山本缓缓起身：“陆少爷，不如我们赌一局更大的？”
陆云舟歪头：“比如？”
“你的命，换金蟾阁。”
陆云舟笑了。
他站起身，甩掉脚上的泥鞋，赤脚踩上赌桌。
“行啊。”
“但我要加个彩头——你这条命，也得押上。”
山本眯眼。
陆云舟咧嘴，眼角带笑，袖中玉令滚烫如火。
他知道，这一局，赢了是传奇。
输了，就是尸体。
可他不怕。
混子最不怕的，就是玩命。
他陆云舟，从来不是什么少爷。
是灾星。
是祸根。
现在，终于轮到他掀桌子了。
海风裹着咸腥吹过“金蟾阁”牌匾，铜铸蟾蜍在风中吱呀晃动，像在冷笑。
陆云舟叼着草棍，靠在电线杆上，脚边是半包抽剩的洋烟。
他二十二岁，混了半辈子码头，靠一张嘴骗巡捕、撩姑娘、蹭酒喝。
六爷收他当儿子，却不教本事，只让他端茶倒水、哄客人开心。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混着，首到三天前——六爷突然失踪，金蟾阁关门，账房老王眼神躲闪，巡捕来查了两回，什么都没问出来。
如今，赌坊冷清，街面风紧。
军阀、日本人、青帮，谁都在盯着这块地。
而他，一个街头混子，突然被推到了漩涡口。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钱镖，那是六爷去年赏的，说是防身，其实连狗都打不死。
但他还是别着，图个吉利，也图个念想。
老王从巷口探头，秃顶上一层油汗，手抖得像抽风。
老王是金蟾阁的账房，五十来岁，一辈子拨算盘，见人就低头。
陆云舟小时候偷他抽屉里的铜板，他追了三条街，最后只敢站在巷口骂一句“小王八蛋”。
可现在，他眼神不对。
不是怕，是急。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陆云舟的袖子，往巷子里拖。
陆云舟没挣扎，任他拉。
他知道，老王这种人，能主动找他，天都塌了半边。
巷子窄，臭水沟味混着尿臊，头顶晾衣绳挂满裤衩和抹胸，有件粉红肚兜随风晃，像在跳舞。
老王背靠墙，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塞进陆云舟手里。
半枚玉令。
暗红，像干透的血。
边缘参差，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六爷……留下的。”
老王声音压得极低，“三天前，他让我交给你。
说……血令出，灾星现。”
陆云舟低头看那玉令，触手滚烫，仿佛刚从谁胸口挖出来。
他皱眉：“啥意思？”
老王摇头：“我不知道。
但山本佐夫今天下午来过，说你要是不去聚宝楼，金蟾阁明天就炸成渣。”
陆云舟挑眉：“山本？
那个日本商人？”
“商人个屁。”
老王冷笑，“特高课的人。
他点名要你带这东西去，说……这是赌约。”
陆云舟笑了。
笑得像听了个笑话。
他把玉令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觉得掌心发麻，像是有电流窜上来。
眼前一黑，又一亮。
刹那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巷子尽头，一只野猫跃上墙头，猫眼绿光一闪，猫头顶上，竟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气，转瞬即逝。
他眨眨眼，再看，没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王盯着他，“六爷说，这东西认主。
只有陆家血脉能激活。”
陆云舟嗤笑：“我？
陆家？
六爷连我亲爹是谁都没提过。”
老王沉默片刻，低声道：“可他说你是‘灾星’。”
陆云舟笑得更响：“灾星？
那我该去算命馆还是火葬场？”
老王没笑。
他盯着陆云舟，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去不去？”
他问。
陆云舟把玉令塞进袖口，活动了下手腕。
“不去？”
他咧嘴，“那金蟾阁真要炸了。
我去，至少还能捞点赔偿。”
老王摇头：“你不懂。
山本设的是杀局。
他要的不是钱，是这东西。”
陆云舟耸肩：“那正好。
我也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巷口，忽然回头：“老王，六爷失踪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
老王顿了顿：“他说……‘等灯灭了，棋就该动了’。”
陆云舟点点头，叼上草棍，拍拍屁股走了。
身后，老王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手抖得更厉害。
他知道，这小子要是去了，九成回不来。
可六爷的话，他不敢不听。
陆云舟走出巷子，日头偏西，码头上人声嘈杂。
苦力扛麻包，妓女倚门招手，巡捕晃着手枪吆喝。
他穿过人群，像条滑溜的鱼。
路过一家烟馆，门口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腰细得一掐就断，旗袍开衩到大腿根，露出一截白腿，脚踩红绣鞋。
女人冲他笑：“小陆，不来一口？
新到的白面，劲儿足。”
陆云舟停下，歪头看她：“你这腿再露长点，巡捕就得抓你伤风败俗。”
女人媚眼一抛：“那你帮我挡着？”
陆云舟笑：“挡可以，得加钱。”
他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转身就走。
女人骂了句“小混蛋”，笑着进屋了。
陆云舟摸了摸发烫的袖口，心里却没笑。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赌局。
山本不会无缘无故找他。
六爷也不会无缘无故留块破玉。
他低头看手，刚才那一瞬的红气，到底是什么？
是幻觉？
还是……他抬头，看见聚宝楼就在前方。
三层青砖楼，门口两尊石狮子，挂着红灯笼。
门口站着西个黑衣保镖，东洋刀出鞘一半，眼神冷得像铁。
陆云舟整了整长衫，卷了卷袖子，赤脚踩进泥水里。
打架他从不穿鞋，怕跑不快。
他走到门口，保镖拦住他。
“东西呢？”
其中一个用生硬中文问。
陆云舟掏出半枚玉令，晃了晃。
保镖盯着玉令，眼神一缩，立刻让开。
他走进大厅，灯火通明，赌桌林立。
正中央，山本佐夫坐着，穿和服，戴金丝眼镜，笑得像庙里的佛。
“陆少爷，久仰。”
陆云舟咧嘴：“山本先生，您这地方比窑子还热闹。”
山本笑而不语，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
陆云舟坐下，袖中玉令忽然烫得惊人。
他低头，眼前景象再次扭曲——山本头顶，浮起一抹漆黑气流，像毒蛇盘绕。
黑为杀意。
他心头一跳。
这不是幻觉。
这东西……真能看出来？
山本推来一副牌九：“听闻陆少爷虽不赌，但嘴皮子利索，不如玩把小的？”
陆云舟拿起牌，指尖微颤。
他不懂牌九，但此刻，他能感觉到——山本呼吸变慢，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像是在数秒。
而他头顶的黑气，越来越浓。
陆云舟笑了。
他把牌扣下，懒洋洋道：“山本先生，您这局，不是赌牌。”
“是赌命。”
山本笑容一滞。
陆云舟把玉令拍在桌上：“来大点的吧。
我这人，小赌没兴趣。”
山本盯着他，良久，缓缓鼓掌。
“陆少爷，果然不凡。”
陆云舟翘起腿，叼上草棍：“您这黑气挺重啊，最近是不是……想杀人？”
山本瞳孔一缩。
陆云舟心里一震。
他刚才……是不是说漏嘴了？
可那黑气，确实就在那儿。
他忽然明白——这玉令，不是让他看牌的。
是让他看人。
看人心，看杀意，看……气运。
他低头，袖口玉令微微发亮，像在回应他的念头。
好家伙。
这不是赌术。
这是读心。
他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己翻江倒海。
六爷啊六爷，你到底给我塞了个啥玩意？
山本缓缓起身：“陆少爷，不如我们赌一局更大的？”
陆云舟歪头：“比如？”
“你的命，换金蟾阁。”
陆云舟笑了。
他站起身，甩掉脚上的泥鞋，赤脚踩上赌桌。
“行啊。”
“但我要加个彩头——你这条命，也得押上。”
山本眯眼。
陆云舟咧嘴，眼角带笑，袖中玉令滚烫如火。
他知道，这一局，赢了是传奇。
输了，就是尸体。
可他不怕。
混子最不怕的，就是玩命。
他陆云舟，从来不是什么少爷。
是灾星。
是祸根。
现在，终于轮到他掀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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