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员工坠崖身亡,警方认定为意外事故。但我发现,他鞋底沾着工业石蜡,
断裂的栏杆切口平整,像被磨过。新婚妻子在丈夫死后三天,收到了千万保险金。
她戴着的戒指,内侧刻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还有,自称慈善家的民宿老板,似笑非笑,
拍着我的肩:张警官,一个流浪汉死了,怎敢劳您大驾来查?你父亲被骗的养老钱,
还没追回吧?警察,也不过如此……1档案袋啪一声,被我摔在办公桌上,
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滚落在地。窗外,A市的秋雨,下得没完没了,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
我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指尖残留着浓烈的烟草味。摊开的卷宗里,梁成的死亡现场照片,
刺着我的眼:嶙峋瘦骨的身体,裹在民宿工装里,像一片枯叶,
躺在1864米山崖下的乱石间。另一张照片的特写镜头,
投在悬崖边那道断裂的金属栏杆。截面切口平整,诡异得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更扎眼的是,
法医报告里,有一行小字标注:死者鞋底及坠崖点岩石表面,均检出工业石蜡成分。
工业石蜡?我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那行冰冷的铅字,保养金属工具用的东西,
怎么会跑到他鞋底和石头上?张队?助理小王小心翼翼,脑袋从门口探进来,
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保险公司那边……有新情况!我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
他递过一张传真纸,纸张在手指间簌簌作响。是YB保险的老吴,刚核实清楚。林香……
他顿了顿,吸了口气。就是梁成那个新婚老婆,在丈夫出事前两天,特意分开两家公司,
给他投了两份免体检的意外险,单份保额五百万,受益人……全是她自己!
纸上冰冷的数字,撞击着我的胸口。一份保单生效日期,赫然是梁成坠崖的前一天;另一份,
就在事发当日凌晨生效。小王的声音绷得紧紧的,老吴说,干保险十五年,
就没见过这么‘准’的意外!一股寒气顺着脊椎蹿上来。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只剩下外面的下雨声,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映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必须查!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瓷砖地面刮出刺耳的锐响。赶紧约林香,叫她来一趟!
2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冰冷,打在对面女人的脸上。林香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
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几滴泪珠悬在睫毛根部,将落未落,晶莹欲坠。阿成走了……我活着,
还有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我的目光却像探针,
滑过她交叠放在桌面的双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涂着低调的裸色指甲油。左手无名指上,
一枚钻戒,夺人眼目。然而,那戒圈……似乎过于宽松了。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
戒指在纤细的指根上明显打着晃。梁先生他……我故意停顿,观察她的反应。
林香眸间的错愕,来不及掩饰:对,他……是我先生。她那演出来的哀伤,
被我突兀的问话刺破一个口子,透出不被人察觉的慌乱。他有小儿麻痹症,右腿萎缩变形,
行动本就不便,我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为什么还要参加公司组织的登山团建?林香的眼神惊慌,左右飘忽,
落点定格在桌角的那杯水上。这是……是公司对优秀员工的奖励,她的声音轻了下去,
阿成刚升了职,很珍惜这个机会……他一直想出去看看……哦?那真是巧了。
我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
偏偏是他在那个位置拍照时,偏偏那道刚检修过不久的栏杆,就毫无征兆地断了?
我灼热的视线,沉沉地压向她无名指上那枚晃动的戒指,林小姐,这枚戒指,
对你很重要吧?哪怕……戴着不太合适?林香的肩膀一颤。悬在睫毛上的泪珠,
无声地滑落,在白皙的脸颊拖出一道湿痕。她没有回答我,桌下的左手手指紧紧蜷缩,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
跳动着技术科小陈的名字。我按下接听键,小陈急促的声音穿透审讯室压抑的寂静:张队!
梁成银行账户上的五十万汇款来源查到了!汇款方是‘鑫鑫建材’,法人代表是李永强!
而且……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鑫鑫建材和山海民宿的注册地址,
根本就在同一栋写字楼!更离谱的是,同一层楼,1210室,还有一家空壳公司,
法人就是林香!电话里的声音,在密闭的审讯室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砸在林香的心头。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惊慌失措的她,骤然停止所有的动作,
双手僵直地搁在膝盖上,微微颤抖。那枚大钻戒,在惨白的灯光下,
折射出冰冷而嘲讽的光芒。3山海民宿,盘踞在半山腰,白墙黑瓦,被雨雾缠绕,
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雕花木门在我的推动下,发出喑哑的吱呀声,
打破了前厅的寂静。前台,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摆弄着一瓶鲜红的指甲油。
看到我亮出警察证件时,她手里的指甲油刷子猛地一抖,
红色液体啪嗒滴在光洁的台面上。我找李永强!我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
李……李总?她眼神下意识地瞟向楼梯方向,不知道在不在楼上?
我径直踏上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木质楼梯。在三楼尽头,一扇厚重的实木办公室门虚掩着,
泄出一道昏黄的光线。里面,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正透过门缝传出来:……对,
钱还是转到老地方!干净点!我猛地推门而入!门内的男人像是被电流击中,霍然转身。
四十出头,一身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脸上,惊愕的表情瞬间凝固,
随即被一种职业化、却紧绷的笑容覆盖。握着手机的手指,在挂断电话的瞬间,
慌乱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张警官?男人的状态调整得飞快,声音带着刻意的热情,
快步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迎上来,伸出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坐!
他眼角堆起的细纹里,却寻不到一丝真正的笑意。我没有理会他,视线却像精密的扫描仪,
迅速掠过这间布置考究的办公室。一整面墙,被大幅的奖牌占据,慈善之星
四个烫金大字在灯光下刺眼夺目。旁边是一排嵌入墙体的玻璃展示柜,
里面整齐陈列着李永强与员工们的合影。照片上,老板笑容满面,亲昵地揽着身边人的肩膀。
而他身旁的那些面孔,清一色穿着朴素,脸上笑容却僵硬得如同面具,眼神空洞。我的目光,
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陡然定住:老板身边站着一个瘦削、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
右腿萎缩弯曲着,他正是梁成。是李永强,李总吧?我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
梁成的事,唉……李永强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适时地堆起沉痛。他亲手倒了一杯热茶,
推到我面前的茶几上: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公司方面也很痛心。不过,张警官请放心,
该负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卸,一定尽力补偿梁成的家人!补偿两个字,
被他咬得格外有力。听说,李总一直热心公益,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假装吹了几下,并没有喝。惭愧,只是尽点微薄之力罢了。
李永强靠回他那张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姿态放松,眼神却锁着我不放。
他们都是些可怜人,无依无靠的。我们山海民宿,算是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一份糊口的生计。他的语气悲悯,炫耀着自己伟大的慈善事业。我的视线,
再次不经意地扫过玻璃展示柜的最下层。那里,一张稍显陈旧的合影,将我的目光攫住。
照片里,李永强笑容可掬地搂着另一个同样瘦削、同样瘸腿的男人,
那男人的五官轮廓……竟有几分眼熟!一个模糊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住在城中村的刘丽,那个报案说弟弟被骗走身份证的姐姐!李总真是菩萨心肠。只是,
不知道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在李总这里,是找到了新生,还是……我顿住,抬眼,
锐利的目光直刺李永强,滑进了更深的陷阱?李永强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
眼神却骤然冷却。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声收紧。张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冷硬。没什么!我站起身,
目光最后扫过那张瘸腿男人的照片,转身朝门口走去,只是,有些‘慈善’的代价,
未免太大了。告辞!沉重的木门被我拉开,身后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
几乎要将我的脊背穿透。4城中村的空气,混杂着油烟和潮湿的气息。
我敲开一扇油漆剥落的铁门,门内探出一张憔悴的女人脸,正是刘丽。
当她看到那张从李永强办公室偷拍的照片时,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是他!是我弟!刘军!她声音哽咽,身体颤抖,他在哪?
他还活着吗?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随即,
她从旧木板床底下摸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塑料袋,
里面是一张揉得不成样子的银行催款单复印件。透支金额栏,一个刺眼的数字:50万。
旁边,附着一张模糊不清的贷款申请单,借款人签名处,歪歪扭扭地写着刘军。
而担保人一栏,赫然盖着鲜红的印章:李永强!他们骗他!
说用身份证办信用卡就能领国家补助!刘丽的声音,透着愤怒。她指着担保人那个印章,
就是这个人!李永强!我弟就是被他弄到那个什么民宿去的!他说,李老板是活菩萨转世,
给钱、给工作!刘军的身份证被骗去贷了五十万,只给分了可怜巴巴的两万块!
刘丽弟弟鬼迷心窍,说死也要跟着李老板干!连她这个亲姐姐都不要了!快两个月了,
刘丽一直联系不上弟弟……刘丽泣不成声,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弟弟还活着吗?
警察救不了他,我会自己想办法!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我的心上。5办公室窗外,
雨势渐大,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噼啪声,让人心烦。我坐在一片狼藉的资料堆中,
指尖的烟头快要燃尽,灼热的刺痛感传来。梁成的50万银行流水,林香的空壳公司,
李永强的慈善合影,刘丽绝望的泪眼和刘军的下落不明……无数的碎片,
在我脑海中激烈碰撞。一个可怕的模式,呼之欲出:收容流浪汉,
利用其身份信息骗贷骗保,再制造‘意外’死亡,最终获取巨额赔偿金。梁成,
只是这血腥链条上的一环!心脏在胸腔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我的愤怒。
我捻灭烟头,看着桌上刘军的照片,
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刘军……下一个冰冷的死亡名单上,会是你吗?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划破了室内的昏暗。屏幕跳动着来电人的名字:父亲。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护工的声音。
而是父亲那带着失忆后特有的、困惑的语调,含糊不清:默……默儿,我的钱……,
养老钱……被骗子拿走了!我强忍悲愤,安慰父亲:爸,没事的。我会把您的钱,
找回来!等着我,过两天就去看您。去年,老年人养老公寓投资的慈善骗局,
席卷了整个A市的社区。父亲一辈子的积蓄,连同他仅存的那点尊严,
被那些骗子碾得粉碎……我呆坐在办公室,窗外是沉沉的夜,雨丝被风卷着,扑打着窗户。
烟灰缸满了又倒空,空气中的烟味,弥漫不散。我强压住心头那股越缠越紧的寒意:梁成,
刘军……还有多少个名字,同样被所谓的慈善大网无声无息地吞噬?李永强那张脸,
笑得滴水不漏。林香在审讯室里,悬而未落的眼泪。在我脑海里,
反复交割着~~技术科办公室,灯火通明。负责数据恢复的小陈,因熬夜有些焦躁,
看到我走进来,整个人却又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手里挥舞着一个银色U盘。张队!
成了!李永强那电脑里删掉的核心数据,恢复了大半!他迫不及待,将U盘插入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你看,这个加密文件夹!屏幕上,一个名为项目资料
的文件夹被点开。瞬间,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瀑布般刷下来。那些,不是合同,
是更致命的东西:电子保单扫描件,借款人签名的银行贷款单扫描件,
还有几份人身意外险的投保单草稿!
被保人、借款人的名字触目惊心:王明、张海、赵铁……全是过去几年在山海民宿工作过,
然后或意外身亡或失踪的流浪汉!而受益人、收款方,
无一例外指向几个眼熟的空壳公司,鑫鑫建材,还有林香名下的公司!
日期清晰地排列着,如同死亡倒计时:每隔三个月左右,就有一份新的保单或贷款申请生成。
而最新的那两份电子保单,被保人姓名栏,赫然印成梁成!
生效日期:梁成坠崖身亡的前一天!畜生!我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名字和日期,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砰!我的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
震得烟灰缸跳了起来。一股狂暴的怒火直冲顶门,
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一个衣冠楚楚的慈善家!好一个优秀员工的团建奖励!
证据链,给我钉死!每一个字都像从我牙缝里挤出来。所有涉及的空壳公司资金流向,
给我查个底朝天!还有那个刘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办公室里,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单调的雨声。我胸口那块郁结的石头,在汹涌怒火的挤压下,
几乎要炸开。抓起外套,我大步冲出门,
把小王从值班室的沙发上拽起来:跟我去山海民宿。就现在!6雨夜的盘山路,
湿滑得像抹了油。警车的车灯,撕开了黑夜和雨幕。山海民宿的白墙黑瓦,
在风雨中影影绰绰,像一只蛰伏的巨兽。前台的女孩早已下班,整个民宿死寂一片。
只有风雨声在空旷的大厅呜咽。值班的门卫蜷缩着,盯着手机屏幕,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
当看到我们亮出证件时,他的脸瞬间僵住。梁成宿舍,在哪?我声音不大,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二……二楼,最……最里面那间。门卫的声音哆嗦。走廊昏暗,
只有几盏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先后亮起,投下惨淡的光晕。二楼尽头的那扇门,
把手上积了一层薄灰。拧动门锁,咔嗒一声,开了。廉价消毒水和封闭霉味的气味,
扑面而来。而房间,却出乎意料地整洁,但不难看出……是刻意的干净。
床单铺得没有一丝褶皱,桌面空无一物,连垃圾桶都干干净净。我蹲下身,
手电光柱扫过床底,也是空荡荡。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塑料桶磕碰的声响。
一个穿着蓝色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的阿姨推门进来。这,
打扫够干净了……李永强在心虚什么?小王低声嘀咕,语气里满是狐疑。李老板吩咐的,
说……说人没了,屋子要收拾干净点……清洁工含混不清地说着。她擦得很仔细,
从桌面到床头柜,再到那张单人木床。当她擦拭到床板边缘时,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手指了指枕头,还抬眼瞥了我一下。
那眼神~~我脑海中闪现某个模糊的印象:刘丽那双绝望的眼睛!是她!?
清洁工阿姨在一尘不染的房间,完成了她的任务,准备离开。她推开门,
在即将融入黑暗的瞬间,抬手拉下了脸上的口罩。果然是刘丽!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张队?小王不明所以。我没说话,几步冲到那张木床边。枕头被掀开,
下面是光秃秃的床垫。我抓住床垫边缘,用力一掀!床垫下,是陈旧的棕绷。
而在棕绷与硬质床板之间,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硬皮封面的笔记本!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翻开本子,前面几页是歪歪扭扭的日常记账。字迹笨拙,却透着一股认真生活的气息。
翻到后面,文字渐渐多了起来:今天李老板找我,说我很勤快,要给我升职!加工资!
香香说,我有出息了……李老板真好,给了我一大笔奖金,五十万!
我赶紧给爸爸转了过去,他该享我的福了……香香答应嫁给我了!她不嫌弃我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