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永宁三年的春日,江南烟雨朦胧,柳絮如雪。临安城外的青石巷中,
一家名为“清音阁”琴馆悄然开业。阁中陈设素雅,一架古琴置于中央,琴身乌黑发亮,
似有灵性。琴馆的主人名唤沈清歌,乃江南名门沈氏之女,自幼习琴,琴艺超群。
她生得清丽绝俗,眉目如画,却性情孤傲,不喜与人来往。这日,沈清歌正抚琴自娱,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她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绯色罗群的女子立于门前,
手持一柄油纸伞,伞上绘着傲雪寒梅,伞下人儿眉眼如画,却带几分锋芒。
“此处可是清音阁?”女子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沈清歌微微颔首,
指尖未停,琴音潺潺如溪流,与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融合,有浑然天成之美。
女子收起油纸伞,缓步走入,伞上的雨水顺着伞尖落于地上,水滴很快被晕染开来。
她的目光落在琴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此琴乃焦尾古琴,世间罕有,姑娘竟有缘得之。
”沈清歌终于抬眸,淡淡道:“姑娘识琴?”女子唇角微扬:“略通一二。
”沈清歌指尖一挑,琴音骤然激昂,如金戈铁马,又似惊涛拍岸。女子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随即冷笑,“琴音虽妙,却失之刚硬,若以剑魄入琴,当更上一层楼。”沈清歌眉头微蹙,
琴声戛然而止。两人目光相接,似有火花迸溅。良久,沈清歌才与她的目光错开,
目光顺着女子手中的伞下移,神色又凝重了几分。但在一瞬间,她的目光又变柔和。
女子察觉到沈清歌微妙的表情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呼吸一滞。青砖铺成的地板上,
被水浸脏了一小块,而此刻她手中的伞还在滴水。这……人证物证俱在,
不会才见面就把人家得罪了吧?“哈!那个……我不小心把你的地板弄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姑娘勿怪。”此刻的女子不像之前那般孤傲,
反倒多了一些无措之态,差点话都要说不利索了。沈清歌嫣然一笑,“无妨,
我叫人打扫便是了。”接着她让身旁的婢女帮女子把伞收起来。“外头天寒,
姑娘何不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女子没有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
她在沈清歌对面跪坐下来。虽然不是寒数九天,可这会也才三月,又下着雨,冷风吹着,
也叫人有些寒意。沈清歌倒了一盏茶递与她,抬眸的瞬间有她对视了一瞬,
随后便是莞尔一笑,“姑娘请用茶。”那女子礼貌的点了个头。沈清歌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
“姑娘如何认得我?”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莫不是姑娘在背后调查我?
”女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似笑非笑道:“沈姑娘此言差矣,可叫我好生冤枉。”“哦?
是吗?不妨说与我听听?”“在江南谁不知沈姑娘?都说沈姑娘琴艺高超,名声大噪,
想不知道都难啊。”现在说到沈家,讨论最多的便是沈清歌,不少名门望族向她提亲,
都被她拒之门外。她一心练琴,人人都说她性子冷,孤高自傲,只会弹琴,不会谈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高山流水,难觅知音。那些名门贵族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沈清歌轻笑一声,“姑娘谬赞了,只不过是莫须有的称赞罢了。”一壶茶水见底,已入夜,
天气不知何时变好了,一轮残月挂起。沈清歌与那绯衣女子告了别。02自那日之后,
绯衣女子便成了清音阁的常客。她总在暮色将沉时踏着满庭落花而来,
广袖翻飞间似有寒梅暗香萦绕。名为听琴,实则与沈清歌论琴论剑,
每一句交锋都如刀剑相击,火花四溅。女子名唤萧雪刃,乃北疆将门之女自幼随父戍边,
在雪原上练就一身玄铁剑法,掌指翻覆间可断飞雪。她性情刚烈如朔风,最厌矫揉造作之态,
言辞犀利能剖开人心。每每论及琴道,总要冷哼一声,“琴音若无情,与枯木何异?
”常常令沈清歌哑口无言。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清音阁时,萧雪刃又倚在了朱漆栏杆上。
她指尖把玩着那柄短剑,剑鞘上雕刻着狼图腾,剑身薄如蝉翼,映得她眉眼愈发凌厉。
“沈姑娘今日气色不错,”她晃了晃短剑,寒光在夕阳里划出一道冷芒,
“可否再抚一曲《幽兰操》?”沈清歌正在案前调弦,闻言指尖顿了顿,“自然可以。
”十三根冰弦在她指下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沈姑娘的《幽兰操》弹得极好,
”萧雪刃忽然开口,指尖轻扣剑身发出清越鸣响,“只是,琴者,心也。姑娘琴音虽美,
却少了人情味。”窗外最后一缕霞光略过沈清歌鬓边垂落的青丝,衬得肤色如雪,
她抬眸浅笑,“萧将军驰骋沙场,战的可是人情世故?”她反手拨过冰弦,
琴音陡然拔高如裂帛,“《马踏燕然》里尽是金戈铁马,将军怎么不说它粗鄙?
”萧雪刃瞳孔骤缩,她想起塞外帐中,父亲握着她的手说:“剑锋所指,
当断敌首级如斩乱麻。”此刻那柄短剑突然发烫,仿佛要挣脱绣着狼图腾的剑鞘。
萧雪刃眸光一闪,猛地拔剑出鞘,忽然并指抹过剑锋,剑锋破空之声如裂帛,
一道雪亮寒芒破窗而入,直取沈清歌咽喉。沈清歌却不躲不闪,素手轻拨琴弦,“剑者,
杀也。姑娘剑法虽利,却失之粗莽。”电光火石间,十三根琴弦嗡然震颤,
琴音竟化作无形箭矢与剑气相撞。“铮——”金铁交鸣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漫天木屑簌簌落下。两人同时后退三步。萧雪刃收剑入鞘时,
唇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弧度:“琴剑相争,不分胜负。”沈清歌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姑娘剑法虽快,却未能伤我分毫。”萧雪刃忽而轻笑出声,
那笑声清冽如山涧冰泉:“姑娘琴音虽妙,却未能令我退让半步。”话音未落,
窗外忽有夜枭厉啼,她指尖转着短剑忽然逼近,剑尖挑起沈清歌下颌。
“萧姑娘!”沈清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两人俱是一怔。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
在死寂的阁楼里格外清晰。“戌时三刻了,”她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姑娘该回去了。
”萧雪刃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也忽然笑了。她甩了甩袖口转身时,一片绯红衣角掠过琴案,
带倒了青玉镇纸。石子落盘的脆响中,隐约传来她飘渺的嗓音,“明日此时,
携珍藏已久的葡萄酒来。”沈清歌望着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叹一声,无奈摇摇头。
03翌日黄昏,萧雪刃果然拎着个鎏金酒壶而来。“尝尝这个,”她不由分说塞过酒壶,
“北疆的葡萄酿,比你们南方的糯米酒够劲。”沈清歌接住时,
瞥见她颈侧跳动的血脉——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疤,像月牙嵌在冷白的皮肤上。
沈清歌饮下一口,喉间顿时灼烧般滚烫。她望着眼前的葡萄酿,
忽然轻声道:“姑娘可曾听过《胡笳十八拍》?”见对方挑眉,她又补了一句,
“蔡文姬被掳匈奴十二载,谱此曲时既思故土,又念幼子……”“所以呢?
”萧雪刃用剑尖挑起一片槐花瓣,“你要用琴音劝我卸甲归田?”“非也。
”沈清歌忽然起身,广袖翻飞间露出腰间悬着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物件。
她指尖按在琴弦上,却没有立即拨动。“琴音可杀人,剑锋亦能护心。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梆子的声音,在暮色里拖得老长。萧雪刃愣住了。
她看见沈清歌闭目调息,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下一瞬,
琴音骤起!这次不是《幽兰操》的清冷,亦非《马踏燕然》的肃杀,
而是如春溪破冰般的潺潺流淌。剑穗上的流苏随着节奏轻轻摇晃,
她手中的短剑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一曲终了,余音还在梁间萦绕。
萧雪刃发现自己竟忘了呼吸,直到更夫敲完第三声梆子才回过神。她“呛”的一声还剑入鞘,
耳尖却莫名发烫,“沈姑娘这是……以琴音化剑气?”沈清歌轻笑,“姑娘的剑,
不也化作了绕指柔?”她忽然伸手替对方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擦过剑柄时,
两人俱是一僵。暮色渐浓,阁楼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择日,
”绯衣女子慌乱之下转身跃上窗台,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我再来与姑娘讨教。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04清音阁坐落于江南水乡的一处清幽之地,
朱红的楼阁在绿树繁花的映衬下,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阁中时常传出袅袅琴音,
那琴音似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又似林间鸟语,婉转悠扬,
引得四方文人雅士、市井百姓纷纷前来聆听。近来,清音阁的生意更是日渐兴隆,
前来听琴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沈清歌身为清音阁的主人,一袭素衣,
气质出尘,宛如一朵盛开在幽谷中的兰花。她琴艺高超,
每一曲都仿佛在诉说着世间的情感与故事。这日,暮色染红了半阁檐角。
沈清歌如往常一样在阁中抚琴,琴音在空气中飘荡,引得众人沉醉其中。然而,
她的目光时不时在人群中来回扫荡,试图找到那一袭鲜艳的绯色罗裙,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沈清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
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夜里,月黑风高。
一人身着一身夜行衣,像一只敏捷的猫一样,悄悄地进入了清音阁。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阁中的伙计,来到了沈清歌的房间,她轻轻推开房门进去。“阁主,
”黑衣女子跪在正在案前看琴谱的沈清歌面前,呈上一封密信,
“这是从萧雪刃的包袱中发现的。”“没叫人发现你吧?”沈清歌接过信件,
眼里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未曾,自昨日起,萧雪刃便没有回过住处。”“你做的很好。
”沈清歌打开信件,只见信中提及“北疆军情”与“琴谱”二字。沈清歌心中一凛,
她猜的没有错,萧雪刃接近自己,果然另有目的。想到此处,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眼神也闪过一丝警惕。沈清歌把信件扔给眼前的女子,让她把信原封不动的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