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敢问来人

残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紧接着一束刺眼热辣的阳光照进屋子里,灼得沈眉庄睁不开眼睛。

冷宫地处偏僻,若屋里一关上门就不见太阳,因而阴暗潮湿些。

而若是开着门,空气就会格外干燥,毒辣的阳光刺得人心慌。

如此矛盾的气候特征,让在冷宫里生活的人儿格外难熬。

惢心看清了来人,捂住嘴巴却还是惊喜地叫出声来。

“江与彬,你可算来了!”

说罢,惢心面颊染上一丝绯红,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沈眉庄看到惢心小女儿痴痴的神态,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娴妃与惢心年纪相差不大,但沈眉庄总觉得自己看惢心时候像个长辈,而且现在自己的眼神一定是非常慈祥的......再瞧江太医,人也算俊俏挺拔,且忠厚老实,若说把惢心许配给江与彬,也是个好归宿。

不过,这得等她们出了冷宫。

沈眉庄己暗暗下定决心,等她带惢心出了冷宫,便风风光光地把惢心嫁出去。

曾几何时,她也像惢心这样盼着心爱之人能来宫里请平安脉......她事事以大局为重,却不是逆来顺受懦弱无能的人,而是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人。

在这深宫之中,太过清醒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她虽冷静但也有着火热的情感,只要有人能与她双向奔赴,她愿意,投我木桃报之以琼瑶。

江与彬把手中的药箱放下,开始细细地为沈眉庄和惢心把脉。

把完脉,他小心地把搭在手腕上的卷子拿起,垂眸恭谨道:“懿主儿,惢心的脉象都平稳,一切无碍。

但主儿和惢心在冷宫蜗居,易染风湿,主儿平日里可用些草药,以排出体内的湿气。”

沈眉庄微笑点头,“有劳你费心了,我方才才托了凌侍卫帮我们带些草药来。”

又将镯子里的黑东西递给江与彬瞧。

江与彬将小丸子放在指尖,蘸水化开一些,再细细闻了闻,突然变了神色。

“主儿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东西是让女子不孕的零陵香!”

这正中了沈眉庄的猜测。

皇后不喜娴妃于她先生下长子,故而用这零陵香放在手镯中赠与贵妃和娴妃。

那么,其实皇后有更好的方式不让妃嫔轻易生子,何必大费周章用下朱砂的方式谋害皇嗣?

不过,这也仅仅是她的猜测而己。

“我明白,劳烦你帮我把这零陵香从镯子中剔出”沈眉庄款款道,“对了,江太医,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她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却又害怕自己的话语让江与彬和惢心感到荒谬。

她既怕她说的事情江与彬知道,又怕她说的江与彬不知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沈眉庄屏住呼吸,“你可知道伺候先帝的苏培盛和先帝在时,太医院曾有一个太医叫......叫温实初......”江与彬几乎马上给出了答案。

“微臣听闻过苏培盛的大名,先帝驾崩后苏公公己经告老回乡。

而温太医在太医院极富盛名,许多方子都是他的独创。

不过,微臣是乾隆年间入太医院,因此从未见过温太医。

微臣听说,温太医己经在乡间隐居......微臣只听说他决心守候他的妻子。

不过关于他的传说太多太多了,微臣没有亲自面见温太医,亦不能明辨真假......”几乎一瞬间,许多回忆涌进沈眉庄的脑海,她心里像打翻了调料坛子一样。

有感动、委屈、惊讶、激动,还有一点点的冷静与怀疑。

她既期待,又害怕,又慰藉。

慰藉的是有人或许能记得她,记得那位名叫沈眉庄的女子,虽然她现在是娴妃乌拉那拉如懿,但沈眉庄却也没有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她在世间就有一抹痕迹。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泪几乎要涌出,沈眉庄极力忍住,对着江与彬和惢心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她的声音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颤抖,“好,我知道了,多谢多谢。”

——日影西下,天空逐渐染上迷人的颜色,如梦似幻。

沈眉庄一首觉得,这是紫禁城独有的、最绚丽的色彩,既象征着华丽与尊贵、又暗喻着无尽的争斗与波澜。

一只鸟儿形状的风筝撞进了沈眉庄的视野,“不知道是哪个小女孩儿放风筝呢,真是有趣。”

沈眉庄带着两三分欣赏的态度看这个风筝,脑海里慢慢浮现回忆:她也曾认识一个爱放风筝的小女孩......罢了罢了,不想了,还是专注当下的事要紧。

惢心倒非常惊喜,看向沈眉庄的眼神也是亮闪闪的。

“主儿,这风筝准是海贵人放的。

她说过每周都在这个时间放风筝向您报平安。”

沈眉庄倒奇了,“宫里虽争斗不休,但海贵人这样是何苦,且放风筝过于引人注意了反倒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心急,“等会咱们请凌云彻传话,请海贵人不必再放风筝了,若要报平安,还请凌云彻帮忙捎话才好。”

沈眉庄的话语提醒了惢心,她面上的惊喜与激动己消失了大半,不由得也担心起海贵人来,宫里太过招摇总是不好。

她与主儿感激海贵人每月的帮助,自然不希望海贵人被人针对。

秋日里的天总是多变,方才是万里晴空,不一会儿便是乌云密布,开始下起大雨来。

秋雨摇落枝叶,寒气一阵阵往粗布衣服里灌,几分落寞与无奈涌上沈眉庄心头。

不知怎么的,她回了屋总有些惴惴不安。

冷宫大门传来“砰砰砰”,似乎有女人的叫喊,接着她听到了凌云彻如一头发疯的豹子般的声音。

“娴妃娘娘,惢心,你们快出来呀!

海贵人哭着要见你们!”

沈眉庄一听便急了,也不管雨势多大便往雨里冲去,惢心在后边撑伞急得追着跑。

透过门缝,沈眉庄看见一张清丽但异常苍白的脸。

海兰颤抖着嘴唇,因哽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姐姐......我...好想...你,我因为...放风筝...被皇后罚跪......,我...我好恨...二阿哥和皇后...”沈眉庄虽是第一次见到海兰,却早在心里把她当作好姐妹,只有她真正关心冷宫里的她们,每个月冒着风险也要送东西进来。

沈眉庄尽力用手指抚摸着海兰的脸,泪水也不住地在眼里打转,几乎要落下泪来。

“海兰,是我不好,放风筝本太过招摇,是我连累了你。

咱们下次请凌云彻通风报信就好......”,“海兰,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身负数责,管理后宫本是职责。

她是爱子心切,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我只想叫你记住一句:稚子无辜,这是咱们的准则!”

此刻的沈眉庄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己内心的脆弱,她真想在嬛儿怀里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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