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贵客临门

颜知鸢走后,白东君就开始为酒肆的营业额而发愁了。

自从那一日他遇到了他的师父,他己经学了七年的酿酒术了,如今奔赴几百里,从乾东城赶来柴桑城,当然是对自己酿的酒有很大的自信。

可今日,是他开张的第十三日,除了颜知鸢,仍然没有人上门。

第一日,有人来问过他的酒,嫌贵走了;第二日,有个白衣书生喝了一杯,赞不绝口,说明日再来;第三日,白衣书生再也没有来,其他的顾客也没有出现,连问价的都没了。

甚至,一整条长街都空寂无人了,但是奇怪的是,那对门卖肉的屠夫,隔壁绣鞋的老太,从不说话的卖油郎,不远处的小西施,依然每日砍肉、绣花、倒油、做包子,似乎没有顾客,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晒着太阳,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懊恼地自言自语。

白东君:“我好歹以前也是乾东城小霸王,何苦来这个倒霉地方受苦受难。”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丢下瓜子,走到了对面的肉铺,看着屠夫手起刀落的巨大屠刀,面不改色。

白东君:“大哥进来喝一杯?”

那个卖肉屠夫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白东君见卖肉屠夫不搭理他,但他依旧不肯放弃。

白东君:“要不我不收你钱?

就当交个朋友。”

他用出了自己在乾东城屡试不爽的套路,他自信只要这人喝了他第一杯免费的酒,就会想喝第二杯,第三杯,甚至更多,到那时自己可就赚大钱了。

可现实是残酷的,卖肉屠夫用一声清脆的筒骨断裂的声音回应了他。

没办法,他能感觉到那人己经下了逐客令,再死缠烂打下去就不是他了。

于是,他只能跑到那卖油郎的铺子,卖油郎倒是一脸笑眯眯的,虽然说的话很不客气。

卖油郎:“滚开,别挡住我看小西施。”

看小西施?

白东君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对他说道。

白东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酒壮熊人胆,你这看多久也只是看着,要是你喝了我的酒,你就敢做想做的事了。”

他对卖油郎循循善诱着,可卖油郎油盐不进地将他赶走了。

卖油郎:“滚。”

卖油郎依旧是笑眯眯的,但这句话傻子也听明白了。

白东君:“得嘞。”

他立刻站了起来,心中怒骂道。

这要是在乾东城,我一把火烧了你这油铺!

正当他无奈地回到酒肆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转头,只见一辆马车冲在最前面,身后还有八位骑着马,穿着软甲的侍从跟随着。

因为前几日刚下过雨,所以地上皆是水滩。

马车速度不减,踏起一地的水花,朝前奔来。

白东君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害怕那溅起的泥水染湿了他的衣衫。

“吁。”

车夫一拉马绳,在酒肆门口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酒肆的招牌,低声念道。

车夫:“东归?”

白东君微微一笑,急忙走上前。

白东君:“看你们似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东归这名字好啊,很配你们,进来喝一杯?”

车夫依然皱着眉头看着那招牌,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话,或者根本不想在意他的话,他转过头,掀开幕帘,对着里面的人轻声说了些什么,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句话,车夫急忙下车,撑开了伞。

只见一双鞋踏出了马车,那双鞋一尘不染,上面用银丝纹着一只白鹤。

白东君自然是识货的人。

白东君:“贵客?”

随后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男子大概是三十余岁了,身形高大,面容和善,只是左边的那一抹眉毛,却是白色的。

他望向酒肆的老板,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笑了笑,问道。

“小二?”

白东君的脸顿时冷了下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白东君:“我是老板。”

他的语气并不那么和善了,他一首努力摆出一副热情迎客的样子,可乾东城小霸王毕竟还是小霸王。

白眉男望向面前的这位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小老板,点了点头。

“小老板看着年纪不大,做得生意还是挺大的。”

白东君:“生意大不大,不是看这酒肆的门面大不大,而是看酒好不好!”

他一身青衫,面容俊秀,光看容貌的确像是个在那私塾里苦读诗书准备考取功名的少年郎,可是这举手投足的气势,以及那总是略带着傲气的眼神,倒的确有种做大生意的派头。

白东君:“喝一杯,不好喝,就回家换个舌头吧。”

车夫:“大胆!”

车夫怒道。

白眉男挥手止住了他,随后转身对着那些侍从道。

“反正都到了这里了,大家都进来喝一杯吧。”

除了车夫没有动以外,八位侍从都下马踏了进来,他们似乎真的赶了很远的路,软甲之上尽是泥泞,如今一齐踏入了酒肆,靴上的软泥都留在了地板上。

白东君皱了皱眉,白眉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笑了笑。

“酒钱加倍。”

随即他转头,看到了墙上的菜谱,说菜谱也不太合适,因为这上面只有酒,没有菜。

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一共十二盏酒,一盏二十两。

一名侍从冷笑,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知道桑落城最好的酒馆,兰玉轩里的月落白卖多少钱吗?”

白东君:“一盏十八两。”

他一脸傲然,语气中竟是理所应当。

白东君:“我这酒只比他的好喝一点,所以我卖二十两。”

侍从哑然,他没料到面前这位小老板如此大言不惭,正欲开口骂上几句,却被白眉男伸手拦住了,白眉男依然一脸平和,他点了点头。

“那我就各来一盏。”

说完后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面额上写得很清晰,五百两。

白东君:“稍候。”

他也不收那银票,转过身,朝着后厨走去。

那方才说话的侍从对白眉男低声道。

“敢情这酒肆就这老板一个人,后厨、小二、客人都没有。”

“不,还有一个客人。”

白眉男眼睛微微一瞥,看向了店铺的最角落。

那里趴着一个人,此刻还是清晨,就仿佛己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穿着一身白衣,虽然是一件不太干净的白衣。

桌子上还靠着一杆长枪,一杆银白色的长枪。

侍从微微皱眉,望向白眉男。

白眉男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低声道。

“什么样的新面孔,能在龙首街开店?”

不一会儿,白东君就从后面走了回来,陆陆续续地将十二盏酒放在了长桌上,每个酒壶上都刻着精致的酒名。

白眉男拍了拍身旁凳子。

“小老板,我们一人一盏,喝完还多了一盏,不妨坐下来一起喝?”

白东君只是微微犹豫了片刻,随即就坐了下来。

白东君:“那我就不推辞了。”

白眉男那一盏长安酒推到了他的面前,他面露惋惜之色。

白东君:“长安酒味道绵长,最适阴冷之日来饮,客官今日不饮,可惜了。”

白眉男笑了笑,收回了长安,又将那元正推了过去,他依然一脸惋惜。

白东君:“元正酒澄澈甘香,适合远行之人,你们一路奔波而来,喝一杯正好。”

白眉男摇头,笑容变得真挚了几分。

“小老板真是爱酒之人,这些酒,莫不是小老板你自己酿的?”

白东君看着那十二盏酒,每一盏都喜欢的厉害,终于还是接过元正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东君:“那是自然,我七岁那年,第一次喝酒,从此就醉心此道,九岁开始我拜过八个师父学酿酒,如今酿酒八载,我的酒,虽然还算不上绝品,但是也足以胜过寻常酒无数了。”

白眉男点了点头,虽然面前这个小老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酒楼老板,可一谈到酒,眼神中的那股炽烈便一览无余,看来是真的好酒之人,白眉男给自己倒了一杯长安酒,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

只是一口,那透心的寒意在瞬间消散,一股暖流从腹中涌起,弥漫了全身,他闭上眼,感觉整个人的气息都瞬间安稳了下来。

他奔波几百里,是为杀人而来,一路上不管如何平定心绪,那根弦依然是越拨越紧,可此刻像是有人在上面轻轻地弹拨了一下,弦声惊起的同时,也渐渐地缓了下来。

他睁开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好酒,当赏。”

随着这一句落下,那些侍从们也都放下了酒杯,纷纷低声夸赞起来,就连方才嘲笑白东君的那位侍从都面露赞叹之色。

白东君眼睛一亮,对那白眉男说道。

白东君:“哎呦,看来贵客懂酒啊。”

“我此生喝过的酒中,这一盏,可排前五。”

白眉男诚恳道。

白东君听完这话,没有喜色却也没有不满,只是追问道。

白东君:“那你说什么酒是第一?”

“天启城,雕楼小筑,秋露白。”

白眉男缓缓道。

白东君一愣,随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惊道。

白东君:“果然是贵客,你竟然去过天启城,还喝过秋露白?

快和我说说这秋露白的滋味如何!”

“这么多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天启城去了三次,那是集世间繁华于一身的城池,可我最能记住的,还是那一杯秋露白。

好酒能品一味,而雕楼小筑的秋露白,却能品三味。

小老板若是有机会,也该去尝一尝,这酒的滋味说不出来,只能品出来。”

白东君叹了口气。

白东君:“我家里人不让我去天启,他们说,我去哪儿都行,就是去天启不行。”

“小老板是柴桑城人吗?”

白东君:“不是,只是我家里有一间铺子空着,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就派我来经营经营。”

“龙首街上的一间酒楼,还一首空着?

老板的家中,很有钱啊。”

白眉男意味深长地说道。

白东君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虽然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但饮酒的架势却颇为豪迈了,是酒徒的架势。

白东君:“好酒,真是好酒啊。”

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却很狡猾地避开了上一个问题。

白眉男也喝了一口酒,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换了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白东君:“我叫白东君。”

白眉男淡淡地应了一声。

“是个好名字,在这里开店可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在柴桑城里还算说得上话。”

白东君一拍桌子,随即说道。

白东君:“那就真的是贵客了!

我就纳闷了,我这地契是千真万确,我在这里开酒肆也是诚意经营,可才来没几日,就有人上门捣乱,让我从这里滚出去?

你说气不气?”

“然后呢?

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吧,还是小老板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白眉男问道,他的每一句话都看似随意,可却满是探寻。

角落里醉酒的司空长风忽然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冷风吹醒了,他挠了挠头发,抬起头,随即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过靠在桌子上的那杆长枪,使劲地在地上顿了顿。

这一顿之下,似乎整个酒肆都颤了一颤。

白东君:“我的酒肆,可不止我一个人。”

另一边,颜知鸢来到了顾家大门口,她飞身上了屋顶,趴在那儿向院内看去。

只见顾府大院,房屋西周都挂着白帆。

他们应该是在给顾洛离准备丧事吧。

可不一会儿,一道声音传来,肉眼可见的白帆全部换成了红绸。

“都快点儿,过两天就是咱们二公子和晏家大小姐成亲的日子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布置!”

下人们:“是。”

呵,果然,既然是喜宴,那我就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的了。

说着她就用轻功回到了东归酒肆,不过她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从屋顶找到房间,然后顺着窗户翻了进去。

因为她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有着晏家标识的马车,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被他们给盯上,从而打草惊蛇。

她迅速传信给了顾洛离,将她探查到的消息以及现在的局势都告诉了他,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回柴桑城。

等她将信送出去之后,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声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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