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秋，己经有了些许寒意。
“罗阳，带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上司的一纸通告，似乎要我冻死在这个秋天。
我没有说什么，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然后，一股脑的，全部丢在公司楼下的垃圾桶。
点了支烟，看着己经红了大半的梧桐叶，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一首很糟糕。
无所谓，烂的是我狗屎一样的人生，又不是我。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烟头闪烁的火星随着呼吸跳动，他的一生从那头走到这头，我也一样。
累吗？
不，我对生活早就麻木了。
混蛋的生活总是充满变数，就像你永远不知道砸在你头顶的是一片梧桐叶还是鸟屎。
很庆幸，没有任何东西掉下来，倒是手机响了。
“喂，罗阳，你被炒鱿鱼了？”
来电话的是和我一同在这个城市闯荡的兄弟，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立下豪言壮志，要在这里打下一片的天地。
几年过去，有的人在二十几岁的年龄混的风生水起，有的人无所事事成了社会的蛀虫。
当然，我不是蛀虫，我也没有混的风生水起。
我把烟头碾碎，说·：“你小子哪来的信，是，我又成无业游民了。”
·“你这口气好像我被炒了鱿鱼似得。
哎，今晚有空吗。”
我笑骂道：“废话，踏马的你爹都成无业游民了哪能没时间，说吧，什么事？”
电话那头忽然犹豫了。
“说话啊？
咋了？
猝死了？”
“你才猝死了，没什么大事，忽然想喝两杯了，今晚整点？”
“行啊，喝酒我奉陪，那就老地方？”
“行，那我跟小优说一声。”
言罢，我就挂了电话，继续在萧瑟的秋独行。
江北并没有江，只有一条不算宽的小河，我习惯坐在河边，抽着烟，吹着风，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放空自己。
西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来到陌生的城市，第一天我们也是坐在这条河边，畅谈着理想，畅谈着未来，又有谁能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发生如此复杂的变化。
秋日的太阳开始比往常落得早些，我把还没吸完的烟用力的甩进河里，就像能把这糟糕的人生甩开一样。
可能被炒鱿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的钱包不这样认为，我浪荡的生活如果没有了支撑，恐怕只会是一片废墟。
时间差不多了，我把风景留在岸边，剩下的残破我自己来背。
酒吧。
酒吧的名字很有意思，单字一个秋。
推开门，没有沉重嘈杂的重金属，小优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吉他的乐声和她轻柔干净的嗓音，就像秋，叶子落下。
见我过来，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也点点头，和服务员点了两瓶啤酒，要个靠窗的位置，抽上烟。
小优并不反对我在她的酒吧抽烟，可我不想破坏这种氛围。
一曲末了，小优叫驻场换了她的位置，开了一瓶鸡尾酒，坐到我对面。
酒瓶相碰，我给她递过支烟，她没接。
“听北海说你又失业了？”
“没办法，谁让哥放荡不羁爱自由。”
“快得了吧！
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给你开了？”
“没什么，给我们小领导打医院去了。”
“你牛，给人打进医院了还这么大言不惭！”
小优白了我一眼，默默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一会儿，北海踩着约定的时间进来了。
“北海，这！”
小优摇着胳膊喊道。
我默默地把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开了两瓶度数高的，递给北海。
三个人坐在一起聊着最近的生活，偶尔迸发出来的笑声，恍惚间我好像看到酒吧刚开业时西个人酒瓶紧紧碰在一起。
聊着聊着，小优忽然岔开话题，“罗阳，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哎，北海！”
我看向北海，这小子到这时候忽然矜持起来了，犹犹豫豫的，我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北海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妈的，不多说了，祝福你俩！”
小优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也高高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什么时候订婚？”
他们俩相视一笑，一张大红请帖被推过来。
“下周三我们就结婚了，记得过来给我们当伴郎。”
我笑骂道：“你们两个，真中啊北海，瞒这么久专门挑兄弟短日子说是吧。”
北海讪讪一笑。
“不说我了，你呢？
还不着急呢？”
我的脸忽然沉下去：“没兴趣。”
“罗阳，我们都准备结婚了，你也该着急了，道理你都懂，也该放下了。”
我忽的把酒杯摔在桌子上。
“北海，你踏马故意的是吧？！”
“你看，又急了，罗阳，一提到梧桐你比谁都激动。”
我没有回他，愤愤的点了支烟。
“罗阳，我们都清楚梧桐在你心里的地位，但人嘛，终归是要向生活低头的。”
我依旧是没说话。
“请柬里有一张卡，先把这月房租交上吧。”
“多少钱？”
“五千。”
“再借我两百。”
北海没有多问，从钱包里点出五百给我。
我把东西装好，说：“今晚我妈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你的钱等我找到工作再还你。”
……华灯初上，绚烂的霓虹都市让人忍不住沉沦，我买了两条好烟，回家，把这月的房租交上，然后，站在窗前发呆。
向前看吗？
向生活低头吗？
是啊，连小优那样热爱自由追求自由的人都要结婚了。
那我呢？
我只是世界上可有可无的一个路人甲，又有什么权利，去追逐主角的生活。
我不过是沉迷于乌托邦的逃避者。
叫了一辆出租车，故意在餐厅门口抽了支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走进去。
3号桌，靠窗的位置，早就有人坐在那里等了。
我大大咧咧的坐到她对面，毫不避讳的点了支烟。
她戴着大墨镜，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始终放在外面，汤匙在杯中慢慢搅动，自始至终也没看我一眼“你就是phoenix？”
我蹩脚的拼出她的名字，“不好意思哈，路上有点堵车晚了一小会。”
她没有回话，我猜可能是我的无理冒犯了她，无所谓，我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接着说了啊，嗯……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没房没车没工作没存款，就是个人渣，平时就喜欢去酒吧钓妹子，说实话要不是我妈给我安排相亲我是真不愿来的……你是故意来晚的。”
她说话时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哈，这都让你发现了，是，我是故意来晚的，刚刚在酒吧新认识了一个妹妹，来晚了。
我听张姨说你是海归，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现在就想玩，不想结婚，你回去就跟张姨说我是个混蛋看不上我，咱俩就此别过，OK？”
说完，我站起来就要走。
女人终于是把头转过来。
“介绍完了？”
我忽的愣住了，转过来。
“啊……？
介……介绍完了。”
“你叫什么？”
我一时被她问的摸不到头脑，原本装出来的气势在此刻也荡然无存。
“罗阳。”
女人忽然摘下墨镜。
我的大脑宕机了，这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无数日夜的思念，早就被酒精刻在骨子里的痛，好像，都消失了。
我就这样站着，拿着烟的手却不自觉的抖。
女人微微一笑，“你好，罗阳，我叫江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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