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山有多高

伊槐安气喘吁吁地抱住一棵树,靠着它勉强撑住身子。

树,多么伟大的东西,调节气候,净化空气,涵养水土,减少噪音。

当然,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目前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他并不知情,不过此时此地,他真切地得出一个结论——世界是围着这棵树转动的,至少在靠着它的那一瞬。

他感受双腿的颤抖,不住咽着口水,回望是来时路,向前是通天路,走不尽的路。

“这么长的路,师父怎么能那么快上去的,和李叔一起来的时候也没这么远啊,明明只是干杂役,为什么要爬山啊。”

他擦去嘴角累到没力气吞下而流出的口水,掌心传来的黏腻使他皱了皱眉,腰间的破绳子也越来越重,双腿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他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上,感受几乎出逃的心脏鼓动的声响。

一声——我就这样半途而废吗?

两声——不能辜负李叔和母亲。

三声——几天没吃饭了来着?

我不会饿死在这儿吧……这也是徐师父的训练吗?

莫名的愧疚,可能还有超乎寻常的饥饿,从天而降,把他淹没,他顶住身心的压力,撑着地站起来往前走。

当他抵达山顶,己经是半夜,徐家丰早没了身影。

我的体力有问题,但是这山也必定有大问题。

前几天他忙于爬山,虽然开始也抱怨过,但更多也就是个念头,到了后来,连抱怨都没了气力,现在想来。

一座三千米的山,不应当如此遥远,即使其中环境变幻。

蓬莱,徐师父喊我的时候我能听清,它就不可能太高,但如果它的确只高三千,我也不可能走了几天几夜,看来这山被施了法。

他回头望,漫漫长路,消失在一个黑点。

不仅环境被施了法,高度应该也被施了法。

这样的法术,徐师父不是修仙者,又凭什么爬上来?

必定有什么途径。

徐师父是怎么上去的呢?

唉?

他猛的想起,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关键点——他既没见过徐师父上山,也没见过他下山。

是幻境,还是有什么别的路?

顺着东升的太阳寻找,路戛然而止,草地中,他稳住身子,脚步的石头无意间被踢到,咕噜滚了几圈,掉下去,没了声音。

探头去看,赫然一座断崖!

断崖藏在草地间,从稍远一些的地方看过去,与更远处一座山峰的草坪相连,不注意脚下就难以看清。

断崖周围是各色峰,山峰围绕着蓬莱,把孤峰连接成群山,一如上次随着李叔来时所见。

只是当时有这座断崖吗?

可能是没注意到吧。

伊槐安干脆不去多想,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如何在一天内从山脚到达山顶。

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涯,一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莫名其妙地,可以说是下意识的,他意识到,或许第二条路就在眼前。

如果,徐师父并非是走上山,而是攀上了山呢?

咽了咽口水,即使他没攀过山,但是总得一试。

他踏上了下山的路。

不得不说,上山是极地,下山倒成了顺旅。

下山容易上山难啊。

伊槐安感叹道。

先睡一觉,醒了再爬。

在崖底找了处隐蔽处,他美滋滋地趴倒地面,陷入昏沉中。

第二天,太阳正当头,徐家丰搬着小竹椅慢悠悠晃荡到山上。

这样的天气,山中微凉中和了烈日炎炎,正当是睡眠时。

俗话说,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虽说还有个临时的徒弟在爬山,但小憩半晌又如何?

一时半会,那小朋友要怎么做到一天内爬一遍山呢?

既然他做不到,那等待的时间,也就相当于假期了。

哈哈,等他爬上几遍,我再告诉他其中关窍,趁着这段时间,我也好好补补觉,进了逢春楼,都多久没睡好过了。

他哼着古老的小调,摆好竹椅,躺上,在温暖中昏昏欲睡。

粗重的喘息声,伴着石子滑落的撞击声突兀的打断了这场尚未开始的偷闲。

徐家丰睁眼。

哎,休息时间结束喽。

他看向眼前的路,空无一人。

奇了怪了……等等,声音好像是从身后来的!

他转头,一只手正爬上草地,接着是头,身子,最后整个人趴在崖边,满头大汗。

“你怎么从那边爬上来?!”

徐家丰手指颤抖地指着伊槐安,大喊到。

这一问把伊槐安也问懵了,他呆愣抬头,汗水从睫毛滴下,晃了眼睛。

“哎呀,我这不是……这边爬的快吗?

而且,师父,你不是从这边上来的吗?”

徐家丰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招招手,示意伊槐安过去,伊槐安窜起,慢悠悠晃过去。

“哎呀!”

一个手锤落下,伊槐安捂住头,不知所措。

“谁告诉你我从那边过去的,谁告诉你那边可以爬的?

蠢货,这么多年独一个。”

他骂骂咧咧。

“这崖叫仙人崖,施了术,凶险万分,这次是你运气好,运气不好,你摔死都算正常。”

“嗨呀,师父,”伊槐安挠头,不解道:“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你走的第一遍,你是怎么上来的,我就是怎么上来的,你也别跟我叨,赶紧给我走,什么时候能在一天内上山,什么时候就算你过。”

徐家丰哼声,怒目而视。

伊槐安尴尬的嘿嘿两声,一句不敢多说。

犹豫了一会儿,他问道:“那个,师父……就……呃……什么时候吃饭啊……吃饭?”

徐家丰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的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他猛的跳起,夹起伊槐安就往山脚跑。

“你傻子啊,饿了不知道喊,完了完了,我都忘了这茬了,哎呀哎呀,这不会给你饿死了吧,小子,你撑住啊!

别死啊!”

伊槐安也满脸呆愣地被举起,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几分悲愤。

原来你不是故意安排的啊……那我这么多天不吃少喝算什么呢……两个极速奔往山脚的人,心情终于在一瞬间达到了同频,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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