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复兴中路变奏曲全文_

张陈玲和姐妹们吃完拉面回到家，已经快半夜了。
走进家门，屋里一片漆黑，他们都睡了。
她蹑手蹑脚走上顶楼，轻轻转动卧室的门把手，正欲进门，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敲击声从楼下传来，“咣！咣！咣！”
一声声巨响，像是有人举着大锤一下下捶在她的心上。
被捶的不止她一个，她听见哥哥走出房间，喊了一嗓子：“瞧瞧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还上不上课了？”
张陈玲赶紧下楼，只见张陈光赤裸上身，下身穿着一条蓝色格子短裤，光着脚站在瞧瞧房门外，表情既愤怒又痛苦。
她诧异：“哥，咋回事？”
“你快过来管管你大侄子吧。”一看见妹妹，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张陈玲连忙走过去敲了敲瞧瞧的房门，敲门声瞬间被噪声淹没，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她只好推门而入，一股更加强大的声浪立刻轰鸣嘶吼着扑面而来。
只见穿着一身香蕉黄睡衣的瞧瞧，正坐在房间角落里的一组架子鼓后面，两只手拿着鼓棒，有模有样地敲击着，他对来人视若无睹，边敲边用力点头，沉浸在毫无节奏的“旋律”之中。
“什么时候给瞧瞧买的架子鼓？”她赶紧退出来，关上门，盯着哥哥问。
“嗨，今天晚上才组装好的！”他小声回答，像是怕被旁人听到。他显然多虑了，鼓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张陈玲忙把哥哥拽上楼盘问，“到底咋回事儿？”
他一脸哭笑不得，压低声音说：“嗨，还不是因为她俩昨天闹别扭，妈劈头盖脸把娜娜一顿骂，说她自私、贪图享受、不好好培养孩子！”他边说边伸出右手比划着，三根手指依次叠向掌心数数。
“妈说瞧瞧同学家长都给孩子报各种学习班，学外语学音乐学画画，瞧瞧天天就像个傻子似的，放暑假就在家呆着，啥也不学，将来肯定像你嫂子一样没出息，当个混世大魔王！”
张陈玲吐了吐舌头，她跟陈红梅在这方面的想法倒是出奇地一致。
“你嫂子就急眼了，她白天把瞧瞧带到乐器行，让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结果瞧瞧选了架子鼓，这一套下来两万多！”
张陈光愁眉苦脸，挤出一脸包子褶。
“嗨，嫂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意气用事呢？”张陈玲不悦。
哥哥连忙摆手示意她小点儿声。
“那你怎么想的？”
张陈光摇摇头，“那鼓我也不能退了，看上去瞧瞧是真的挺喜欢，也只能这样了，咱们现在就是得想点儿办法，看怎么能规矩规矩他。”
“呵，我看你还是先规矩嫂子吧！”张陈玲没好气。
“嘘～”张陈光立起食指挡在嘴上。
“你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烦恼只会越来越多！”张陈玲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前夫哥李鹏飞说过的话。
“你才是我最大的烦恼，你给我滚粗去！”她当时是这么回应的。
作为生意场上披荆斩棘的女强人，她曾一度自信爆棚，以为自己也能在家庭关系中游刃有余。
然而无论两个人的小家，还是一家子人的大家，都时常跳脱她的掌控。……在兄妹俩的脚底下，一墙之隔，赵娜正躺在床上，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像是常败将军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场胜仗，终于扬眉吐气了。
“你们全家不都说我不好好培养孩子嘛，从今天开始，我他妈就给你们好好培养！”
隔壁突然静默了一分钟，然后传来更加激烈的敲击声，把赵娜的心肝儿震得直颤。
她骂骂咧咧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今天新买的降噪耳塞，往两个耳朵里一塞，转身钻进蚕丝被里。
世界瞬间安静，她心满意足。
“昨晚几乎整晚都没睡，现在难受得不行～”林苑在群里抱怨。
张陈玲：“我也没睡好，我大侄子昨晚敲架子鼓敲到半夜两三点。”
朱晓叶：“我也没睡好，昨晚和我老公难得亲热会儿，结果中途被打断……后来他加班……我看手机歪着睡着了，现在觉得身子都快散架了。”
她拿起奶茶猛灌了两口，今天是沪上阿姨的血糯米奶茶，小奶狗 Nick 在上班路上帮她带的。
昨晚她一进家门，就看见沈颂寒正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餐台旁敲着键盘。
他穿着短袖薄睡衣，两只光脚丫踩在旁边的高脚凳上，腿上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很亮，将他的冷白皮映得通透。
餐台上放着一杯泡面。
近年环球金融市场动荡，外资投行虽然处于金融行业鄙视链顶端，日子也并不好过。
沈颂寒所在的组主要负责消费类企业的上市和融资，眼看消费行业孤鸿遍野，创业公司纷纷倒闭，组里的一些同事早就或跳槽或换赛道了。
虽然如履薄冰，沈颂寒还在坚守，他手头有两个关系维护得不错的独角兽企业客户，都有计划在 2-3 年之内上市，他决心一定要把项目拿下。
最近他就在忙着为其中一个独角兽准备 pitch book。
今晚他难得比朱晓叶到家早，不过工作还是要做的，他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审核他手下的初级分析师做的 pitch book 初稿。
这种很初步的 IPO 计划书，本就是换汤不换药的 copy paste，需要量身定制的要点不多。
可他在文件里却发现了几个低级错误，有几处公司名字没改，还是上一版其他公司的名字，还有几处很扎眼的字体和格式不符。
他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年他刚入职的时候，即便是连续熬几个通宵，也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现在的零零后就是这样整顿职场的嘛？
朱晓叶刚刚练完瑜伽吃完拉面，身心舒畅，回家一见到沈颂寒那张被电脑屏幕映亮的脸，心里难得涌起一阵欢喜。
沈颂寒不是帅哥，但是长相白净，加上身形优越，也算是有几分姿色。
她径直走到他身后，俯身抱住他撒娇，“老公，你怎么还在忙～”
她软糯的身体几乎无死角地贴在他的后脖颈上，呼出的气息暖暖的带着点湿气，送进他的耳朵里，奇痒无比。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水蜜桃的香味儿，刚才在瑜伽馆洗过澡。
“我在 review 一个 pitch book，很快就好。”
欲望是第一生产力。
他迅速发出修改意见，然后把电脑扔在餐台上，转身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胸口。
可他的胳膊却感觉异样：老婆的腰什么时候变这么粗了？！
“你是不是练完瑜伽又吃了拉面？”他抬起头问，她胸口除了香味儿，还有淡淡的豚骨拉面的味道。
沈颂寒最近虽忙，但也觉察到老婆去瑜伽馆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以前因为她姐姐的原因，她很少过去，有时她工作压力大情绪不佳，他们开车路过附近都要绕道走，以免触景伤情火上浇油。
可最近她不但去得多了，有时还要在楼下吃碗拉面才回家。
“是啊，我发现瑜伽馆新请的老师很可爱，就是之前我们一起把变态送进局子的那个……而且你知道有多巧吗，她的英文名字也叫 Lynn，跟我姐同名！”
“那还真挺有缘分的！那拉面店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那家店不是十点钟就关门了吗，老板总给你们开小灶，是几个意思？他有什么企图？”
他眼神狡黠，知道男人从来不干赔本买卖。
“那小子当然有企图了，我们都看出来他喜欢小林老师，他每次煮面的时候都盯着她猛看，眼珠子都快掉到面汤里了，哈哈哈，但我们都不想戳破……”
朱晓叶一脸坏笑，“我们也有私心。”
“什么私心？”
“他俩要真谈起恋爱，那晚上拉面小灶就开到他们家里去了，还能有我们的份嘛！”
“那咱俩也在家开小灶呗，我一个人吃泡面吃得好辛苦。”
他撅起嘴巴，难得卖起了萌。
老夫老妻之间的性致来之不易，他们光速转移到卧室，褪去衣衫，四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就像是拉面店老板筷子下的面条，在热浪里翻滚，绞缠在了一起。
“过期了？”
沈颂寒一脸猴急，从抽屉里取出计生用品 ，拆包装时看到日期，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啊，我看看！”朱晓叶一把抢过来，她记得这东西保质期挺长的啊，会不会是老公看花眼了。
果然过期了一个月。保质期是五年。
沈颂寒强忍煎熬，又盘点了一下抽屉里的存货，统统过期了。
“咱俩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她语气中带着埋怨，从没想过套套过期这种狗血网剧里才会出现的烂俗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忘了，前年 618 我屯了一大堆……”
夫妻俩工作忙，喜欢集中采购，家里屯的各种生活用品至少能用一年。他那次屯计生用品的时候，是参照当时两个人亲热的频率计算过的，应该也是一年的量。
竟然这么久还没用完……
“那这次还用不用？”沈颂寒试探。
朱晓叶不假思索，“当然要用！”
他俩刚结婚时就达成一致，两个人趁年轻努力挣钱享受人生，work hard play harder，不急着要孩子。
朱晓晔给自己的 deadline 是 36 岁，她和老公都属狗，36 岁再生个小奶狗，这样家里就热闹了。
对此，两边的老人也都很开明，表示支持两个孩子过他们想过的生活，从来都不催生。
“过期一个月应该没问题吧！”
“我觉得没事儿！”
沈颂寒拆开一盒。……
他像一头休息多日蓄满力量的老牛，开始在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耕耘。……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卧槽！谁啊？我顶你个肺！”
骂归骂，沈颂寒身上最为朱晓叶诟病的投行人职业病还是犯了——工作手机的来电必须要在铃响五秒钟之内接听！
更何况来电的是他老板……
他立刻缴械投降，急匆匆地从朱晓叶身上爬起来，跑去客厅接电话。
走之前还不忘扔下一句，“老婆，你等我一下下～”
刚刚进入状态的朱晓叶只好先吃一会儿电子榨菜。
她拿起手机点开以前常看的一个微信公众号，刚好有更新：史上知名碎尸案第 103 期——魔都白领杀妻案。
十五分钟之后，沈颂寒回到卧室，发现她已经歪着头睡着了，她的手机还在哇哇乱叫：
“对此，五星评论家麦克阿瑟表示……”
这章写的时候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与女主狠狠共情了！这章写得真棒！一气呵成的崩溃，也解答了我对之前林苑在家庭状况突变中表现上的一些疑惑。另外，女性间的惺惺相惜也很动人，期待未来这个关系上更深入的故事。谢谢支持有那感觉了，可惜我看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