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他竟然记得赵将离身体不好，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赵将离可是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太清，可见两人的父女之情有多淡了。
将离错愕地看着赵老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回了神。
此时正值盛夏，为避免尸身腐烂，灵堂各角摆满了冰块。深夜人待在此处，非但没有热意，甚至还有寒意。将离不由得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喷嚏。雪雁赶紧用披风裹住她。
将离走到方才赵老爷伫立之处，此处正对着赵夫人的头。将离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赵老爷是真心爱着赵夫人的？”但下一秒，她便推翻了此种想法，如果爱一个人是这般爱法，那哪个少女还会怀春呢？
夜沉沉，似乎没有尽头。可没过很久，那浓郁的墨汁色，便被苍穹抹去，先是鱼肚白，再是金色的万丈光芒，最后一轮红日自东方跃出。
天亮了，又是崭新的一日。
赵府里人来人往，一片喧嚣。各房姨娘、庶子庶女皆穿着白色的丧服，来赵夫人灵前痛哭。将离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大姨娘身上，她跪在一个角落里，身子颤抖，掩面而泣，流露出十足十的悲伤。若在现代，她绝对可称得上十足十的演技派。将离相信人性本恶，倒也很少会去讨厌一个人，可这大姨娘，她却打心眼里觉得恶心。真小人不可怕，伪君子才最让人厌恶。
到了起灵的时辰，灵堂里的哭声更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姨娘和庶子庶女们，按着辈分，站在各自的位上。将离是赵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赵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要捧灵位站在最前面的。
经过赵踟蹰的时候，将离的脚却被异物一绊，身子往前倒去。一边的碧玉眼疾手快地扶住将离：“四小姐，没事吧？”
将离定了定神，刚要抬头，目光却落在了碧玉的手腕上。她的手腕很纤细，很白，可更白的是手腕上那条链子上的珍珠。
碧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微微一缩，袖子很快便遮住了手腕。此时，雪雁也赶过来了，小心扶好将离，两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丧礼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什么意外。赵夫人安然落墓，众人又哭了一场，吃完最后一顿丧饭，这一场丧事也算结束了。
送走舅舅叶云深，将离就急急往桃夭居走。待入了桃夭居，她便直接提裙子，加快脚步跑了起来。雪雁和百灵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将离跑。
“小姐，怎么了？”雪雁见将离关上了门，担心地问。
将离一把拽住雪雁：“我有一对珍珠耳环，就是娘亲从南海商人那里买的那对。后来丢失了一只，另一只在哪里？”
雪雁被拽得一愣，随即道：“小姐您别着急，我收起来放在匣子里了。”说罢，便很快翻出了一个黄梨木小盒，将它递给将离。
将离打开盒子，盒子是放一对耳环的设计，如今却只剩下一只了。将离取出耳环，眯起眼睛，盯着耳环上的珍珠细看。珍珠并不大，只有黄豆粒一般，可却能随周围的色彩而变化。比如此时夕阳西下，彩霞落在珠子上，珠子周身便萦绕着一层金红色的光，又比如早上，灵堂内一片素白，碧玉手腕上的珠子纯白若雪。
是的，碧玉手腕上的珍珠，与将离手上的这一颗，正是一对。此珠名唤“瑶光浮白”，世间罕见，这大晏朝怕只有这一对。
也就是说，当日赵将离丢失的耳坠子，如今正在赵踟蹰的丫鬟碧玉处！
将离在这个世界苏醒后，第一位来桃夭居探望的姊妹，便是赵踟蹰。踟蹰离开时，小狗福气对着她大叫。福气性子温顺，很少如此烦躁狂叫，这般反常，必有缘由。将离记得，赵将离被墙砸时，福气便是跟在一边。
百灵也曾打听到，碧玉曾去妙善堂买过堕胎药，当时她还以为买药之事与赵夫人的死相关，如今想来，怕是与赵将离的死有关了。
如果一件事是巧合，那么几件事连在一起，就很可能是事情真相了：赵踟蹰要么就是害死赵将离之人，要么便与此事有密切关系。
田嬷嬷提及，赵夫人要将赵踟蹰远嫁，怕是隐约已得知害赵将离之人，只是没有证据罢了。所以，赵夫人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赵踟蹰的杀人动机呢？
若说是因为赵将离嫡女身份碍了她长女的路，那也说不通，赵夫人和大姨娘水火不容，即使赵将离死了，赵夫人也不会对赵踟蹰另眼相看。如果不是身份的缘故，那便是赵将离发现了赵踟蹰不能启齿的秘密，就像将离初来这个世界，看到三少爷和十六姨娘偷情的事。
偷情！
对，碧玉曾买过堕胎药！如果这个药是赵踟蹰吃的，那这就是杀人动机了：赵踟蹰珠胎暗结，若赵将离把此事告知赵夫人，那么她这辈子就完了。如此，杀人灭口倒成了最好的解决方式。
“小姐，小姐......”
将离猛然回神，百灵拍拍胸口：“小姐，您怎么了。盯着耳坠看了老半天，吓死我和雪雁了。”
将离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那日我被墙撞倒，你们在哪里？”赵将离最后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两位贴身丫鬟的身影。
雪雁微微垂下了眼：“那日有人来府里，说是我哥得了急病。小姐您便让我回家去，可是当我赶到家里，我哥正好好地坐着吃饭呢，也并没有人托人去府里找我。我很纳闷，回到府里后，得知您出了事，才知是有人故意要支开我。”
将离又问：“那来府里找你的人是谁？”
雪雁摇摇头：“不知。小姐您出事后，我便仔细和夫人说了此事，夫人也派人去打探了，可似乎并未探到那人是谁。”
将离将头转向百灵：“那百灵你呢？”
百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那日我本来是陪着您一起去湖边消食的，途中突然肚子疼，然后我就去茅房了。”
将离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肚子疼？”
百灵皱着脸：“我也不知道啊，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就是突然肚子疼。那日我上了好多趟茅房，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因着未照看好四小姐这个缘故，赵夫人还狠狠责罚了她一顿呢，罚得她好多日走路都不利索。
“你被人下泻药啦！”
突兀的男声，将屋里的三个女子吓了一跳。
将离循声看去，只见窗口处，景秣正抓着一个桃子咬：“你们几个讲悄悄话，关了门，也要记得关窗。就你们这种防范心，啧啧，难怪被人下黑手。”景大夫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
将离拍着受了惊吓的小心脏，忍不住吐槽：“景大夫，听墙角可是小人行径，你常说自己是君子，君子有事不应该敲门吗？”她又指了指低垂的夜幕，“还有你看看这时辰，君子会在晚上私入小姐院子，毁人清誉吗？”
景秣啃完桃子，随手将桃核往花丛里一丢：“小将离，我有重大发现，你要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