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容姣在采芳阁挂牌子出去那时起就名声大噪。

莫是说那些男人,就连丫鬟们这样的女人都听了不少闲话,私下里也讨论过。

容姣的画像很常见,两个丫鬟明显是见过的,故此才会露出这种神态。

两人也没客气,当真就跟着进了屋子,还有一人十分不规矩的越过容姣的步伐。

手肘间还与容姣发生了一点小碰撞,少女却只当是意外,没怎么在意。

容姣这一天已经是很疲惫了,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走到窗边径自熄灭蜡烛。

若是正常的丫鬟,此时也应该有点眼力劲儿的帮忙熄一熄。

可那丫头却活把自己当主子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还是容姣自己将所有烛心剪灭。

两个丫鬟是各怀心思的,她们也跟过一些家户。

一般把养在外面的女人放到偏房,多半也没怎么在意。

而且现在这家主人出手大方,而虞城就靠近京城,没准是京畿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两个丫鬟一名绿娆,一名红萼。

绿娆自己也是良家子,怎的就比不过这一个贱籍出身的青楼女子了。

而且看现在的主子也是个花心的样子,刚刚在门外,她们两个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主子分明是厌恶这女人妓女的身份的,甚至还出言折辱她,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容姣心里小的很,装不下什么心思,只是觉得委屈,早早的就睡了。

房间里黑的彻底,两名丫头竟然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主人家的坐具上。

绿娆小声的贴在红萼的耳边。

“一个妓女,还真把自己当主母了,假模假样的给咱们施恩惠,倒真赏些什么啊。”

红萼听了却没那么大的反应,眼底却也是不喜,只听绿娆继续发着牢骚。

“也是,她自己都是卖的,这下是主人家将她赎出来,哪里还有闲钱赏咱们。”

“这院子价值不菲,却给她一个偏房,连个名分都没有,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绿娆压着声,却还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听着,尤为刺耳。

更何况,容姣根本没睡着。

丫鬟毫不避讳的话,这样刺进了装睡的人心里。

容姣其实很容易生气的,别人欺负她会生气,说她坏话也会生气。

可没有人会怕她的怒火,自己也连出声指责的勇气都没有。

“瞧那副狐媚子样子,真不知道那群男人怎么就喜欢这样的。”

容姣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那个懦弱护不住人的母亲,临到难产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容姣一分。

梦到自己又被嫡姐羞辱罚跪,兄长说着会照顾她。

可他的照顾是,将容姣当做一个跟班带在身边,带到他的狐朋狗友身边。

容姣又梦到了小时落水的那次,容杜全那一次将他带到了游玩的船舫上。

容姣记得那支船被彩灯围绕着,泛舟在碧湖上,美丽极了。

却没想到一进去,一群与兄长年龄相仿的男人,身边个个搂着美艳的娇娘。

“这不是容家妹妹吗?快来,快来。”

其中一个男人朝着容杜全这边招手,容姣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这样客气。

“叫什么妹妹,不过是一个妾生的丫头罢了。”

容杜全向来对着容姣温柔和善的脸,不知怎么的变了样。

容姣当时还没有想通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连嘴脸都不愿意隐藏了。

可没多久她就知道了。

容杜全将那名男子身旁的美娇娘抱到怀里,几番啃吻。

“容兄,你将我的人抢走了,我可寂寞的很。”

容杜全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

“今天带她来,不就是为了给诸君换换口味儿吗。”

容姣那时就已经见过那种可怕的眼神了。

那个男子将容姣死死的扣在怀里,意图轻薄。

容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她的力气小,只见了一点血。

可那个男人惜命的很,连忙将她推开了。

容姣被欺负的次数多了,知道自己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起已经去世了的母亲,又想起自己的处境。

拢了拢自己已经凌乱的衣服,容姣竟然也狠心跳进了湖中。

湖水并没有那么的清澈,加上天色并不明亮,容姣觉得自己浑身冰凉,连血液都要冻上了。

还是一位矜贵的少年郎,将自己从湖中捞起。

可容姣眼睛被湖水迷的模糊,朦朦胧胧见了那人的身姿,挺拔如松。

自那以后的日子,容姣在家中比从前舒坦了不少。

虽然依然没有得到父亲的偏爱,容杜全却也没有再来招惹过她。

连那位嫡姐都也没再明着欺负过容姣,这才让她独自在闺中,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

可惜两国交战,他们这些百姓注定的要成为牺牲品。

容姣梦寐以求安逸的日子没了。

梦中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了今日的台子上。

他向自己伸出手,任由狼狈的自己哭湿了他的衣衫...

容姣好像见到了她梦中的光,可是又模模糊糊看不清。

在湖水里,她抓到了什么,是那个男人腕上的一个坠子,形状像是一个月牙。

质感吗...如果容姣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玉石之类的。

这是容姣对救命恩人唯一的一点印象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是少女心里最害怕的事,本来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

可今天在采芳阁的台子上,那样相似的一幕。

终究还是将容姣心底最恐惧的事,挖了出来。

与那次一样,也有一个人救了她。

梦中的人面部逐渐清晰,不是他。

这个人恶劣的嘲讽自己的出身,眼里的冷漠刺的她发冷,脸上是可怖的恶意。

他救自己的手都是冰凉的。

从梦中惊醒的少女,还在回想着那个矜贵少年模糊的身影。

一想到那个荒唐又离奇的梦,容姣简直想骂自己几句。

自己可能真的吓怕了,不然怎么会将今日这个男人,与她的救命恩人的身影,看成同一人。

容姣的命苦,她已经认命了。

只是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她对别人好别人还是会嫌恶她。

屋子里昏暗的很,容姣却能听见那两道微弱的呼吸声,正在不远处的坐榻上。

两个丫鬟,已然睡得香甜。

怕弄出响声,容姣光着脚,悄悄的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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