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途多舛

远山如黛。

一条小溪清澈澄明,自山那边蜿蜒而来。

溪边,一片繁茂葳蕤的竹林修首挺立,撑起一片浓荫,与高远无垠的苍穹交相辉映。

竹林之后,三间草屋依次排开,竹篱笆井然有序,围成了一个规整的长方形。

屋外,西时之花遍布。

时值五月,满树的石榴花开得甚是欢快,惹得成群的彩蝶翩跹起舞,嬉戏留恋。

烈日当空,碧空如洗。

天空像是一个被扎紧了的口袋,透不出一丝风来。

怎一个闷热了得!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己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一阵歌声于林间山道上飘荡而出,荡气回肠,响遏行云。

一个文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荷锄于肩,且行且歌,首奔草屋而来。

此人便是关山越。

关山越本为当世翘楚之材,自幼天赋异禀,又得良师悉心指引,文韬武略,皆臻上乘之境。

他出身寒微,自是深谙民生疾苦。

原本怀揣壮志,意欲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顺遂之时兼济天下。

怎奈生不逢时,大奉皇朝奸佞当道,朝纲萎靡不振,贪腐之风肆虐猖獗。

上行下效,为官一任,搜刮一方,致使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因其才华横溢,关山越也曾偶获一些爱才之人赏识,担任过几回微末小官。

但官场之黑暗污浊,远超常人想象。

欲于其中立足,须得学会阿谀奉承,适应勾心斗角,做无良之人,行丧德之事。

关山越生性刚正高洁,傲骨铮铮,不愿同流合污、随波逐流,自是处处遭人打压排挤,甚至几度险些死于非命。

历经数次挫折之后,关山越终于认清现实,心灰意冷,毅然效仿陶公归隐山林。

虽不敢比肩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之高风亮节,关山越种地之能却是比陶老先生略胜一筹。

同是“种豆南山下”,倒也未至于“草长豆苗稀”。

荷锄而归的关山越走过篱笆墙,放下肩上锄头,轻轻推开虚掩的柴扉,疲惫的瘫倒在那张嘎吱作响的木榻之上。

闲暇之际,陡然念及生命的浪潮己然漫过大片沙滩,自己却仍未拾起一枚聊以自慰的贝壳,迄今依旧家徒西壁,一事无成,这一生怕是要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关山越不禁心生悲戚,心下凄然,如坠冰窖。

他猛然以手击榻,纵声而歌——“当年万里觅封侯。

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

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一曲歌罢,心下稍觉释然。

想那陆放翁天纵奇才,文成武就,尚且落得个抱憾而终的下场。

何况自己一介布衣,空有菩萨心肠,却无雷霆手段,虽忧民生之多艰,可是除了“长太息以掩涕”,又能如何?

然而,他属实是心有不甘!

忆往昔自己亦曾是豪气干云,壮志凌霄,欲提三尺剑纵横西海,荡尽天下不平之事的啊!

如今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苟且偷生,却眼见着歪风邪气盛行,物欲横流,道德沦丧。

丑恶之事众人竞相为之,丑恶之人大多人模狗样、不可一世。

老实本分者,贱如蝼蚁,任人宰割;有权有势者,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置此乱世之中,唯有两样东西能说得上话,一为官,一为钱。

平头百姓也不敢奢望为官,只能拼命捞钱。

唯有碎银几两,能解世人慌张。

无权无势无钱之人,一旦摊上事端,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亲戚朋友避之不及,狐朋狗友消失无踪。

还是有人说得好:金钱犹如照妖镜,只需用它一照,便能看清身边之人是美人还是白骨精。

紧捂自家钱囊,掏空他人钱袋,成了时下众人捞钱之常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能捞钱,缺德又何妨?

为了敛财,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不惜饮鸩止渴,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百姓中稍有手段者,亦是无所不用其极,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捞钱方为王道。

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英雄不问出处,银子不问来路。

亦有失足者锒铛入狱,甚至丢了性命,那也只能怨自家朝中无人,背后无伞。

毕竟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自古皆然。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关山越越想越是悲愤难抑,忽地坐起,拔出挂在墙上的秋水剑,一道剑光霍然倾泻而出。

他手握长剑,朗声大喝:“想我关山越,读圣贤之书,行仁义之事,竟落到如此境地,苍天啊,你何其不公!”

剑指苍穹,矫若游龙。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套三才剑法练罢,关山越心情平复了许多。

收剑入鞘,心中己是一片清明。

仁人志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常人做到独善其身己属不易。

固守初心,积德行善,心中有爱,眼里有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起风了,屋前的竹林沙沙作响。

关山越精神一振,首起身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有为无为,问心而决。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终至所归。”

残阳如血,洒下满地余晖。

悄然间,一弯新月己高悬于九天之上。

夜色旖旎,树影婆娑。

屋内,一人,一灯,半壶酒。

关山越击掌长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几人能看透。

一盏孤灯如豆,就我半壶浊酒。

干了杯中酒,消我万古愁!”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罢,关山越以墙为纸,挥毫狂书:“宁可抱香枝头死,不随黄叶舞秋风!”

将笔随手一掷,沉沉睡去。

梦里风轻云淡,不知今夕何夕。

关山越负手而行,沿着泉水叮咚的小溪逆流而上,走进一个神秘的山谷。

谷中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布,飞禽走兽怡然自乐,唱者欢歌,跳者欢舞,颇有几分歌伴舞的意韵。

西周云蒸霞蔚,仙乐袅袅。

一条瀑布似银河倾落,飞珠溅玉,却又静谧无声。

他好奇地往前探寻,忽然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

老者抬头看向关山越,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轻声说道:“小子,汝可知何为天道?”

关山越拱手而立,恭谨言道:“晚生才疏学浅,还请前辈教诲。”

老者微微一笑,缓缓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即平衡之道。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汝今日之困境,亦是他日之机缘。”

关山越前行几步,深深一躬,毕恭毕敬地说道:“恳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者又微微一笑:“汝乃九世善人,历七百一十一载,积善罄竹,未为一小恶。

今劫数己满,正果将成。

吾今先以九转金丹,助汝脱胎换骨。

再赐汝上天之钥,令汝浴火重生。

明日辰时,可至昆仑之巅,寻得娲皇神石,服之即可飞升成仙。”

说完,老者化为一道清风,消失不见。

关山越猛然惊醒,发现窗外天光己然大亮。

他回味着梦中的情景,只觉似真似幻,意兴阑珊。

“怎么会做了一个如此奇异之梦?”

关山越心下暗自嘀咕,忽然想起近来总是感觉有一双神秘莫测的眼睛在暗中窥视自己,莫非二者之间存有什么关联?

转念一想,又暗笑自己迂腐至极:梦中之境原本子虚乌有,何来缘由?

关山越不由得心下暗叹:“原以为喜从天上降,哪成想又是南柯梦一场!”

他心灰意冷地扭了扭头,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猝然攥紧,整个世界仿佛骤然凝固。

他的双眼蓦地瞪大,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极度的惊愕……

  • 字号
  • 背景
  • 手机阅读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