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后召见时，她正在杀人。血溅在白玉地砖上，像打翻了一碟胭脂。“顾良君那个蠢货，
竟敢说本宫的病要‘徐徐图之’？”她臃肿的身体陷在金丝软榻里，
指甲掐进跪地宫婢的肩头，“本宫要立刻！马上！瘦下来！
”我看着地上那截熟悉的青玉扳指——那是夫君从不离身的东西。很好，皇后。
你很快就能“瘦”了。用我沈家饕餮血脉秘传的诡食，送你下地狱。1血顺着玉阶蜿蜒而下，
漫过我的鞋尖。那温热的触感让我想起顾家满门被屠那夜，雨水混着血水染红了整条青石巷。
我垂着头，舌尖死死抵住上颚，铁锈味在嘴里弥漫。不能抬头，
绝不能让她看见我眼底翻涌的恨。“抬起头来。”皇后慵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带着未散的戾气。我依言抬头，目光落在她层层锦缎也包裹不住的肥硕身躯上。
曾经名动京城的绝色美人，如今像一尊被蜡油融化后又凝固的菩萨像，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
浮着一层不祥的青黄。她脚下，
是御膳房总管王公公尚未凉透的尸体——他不过是呈上了一盅略油的鸡汤。
“你就是顾良君那个守寡的娘子？”她浑浊的眼珠在我脸上逡巡，像打量一块砧板上的肉，
“听说沈家的厨艺，得了几分饕餮真传？”“回娘娘，民妇只懂些粗浅灶上功夫。
”我伏低身子，额头触到冰冷黏腻的地砖。“粗浅？”她嗤笑一声，
随手抓起案上一个鎏金石榴摆件砸过来！沉重的金器擦着我的额角飞过，火辣辣地疼。
“顾良君死前可夸下海口，说他娘子手艺更胜于他！本宫给你三日，
做不出让本宫满意的开胃羹汤——”她肥厚的手掌猛地拍在扶手上，“你就去乱葬岗陪他！
”我指尖掐进掌心，几乎要沁出血来。再抬头时，脸上已堆满驯顺的惶恐：“能为娘娘效力，
是民妇天大的福分。”第一步，成了。毒蛇，终于被我捧到了嘴边。
2椒房殿的小厨房成了我的囚笼与战场。皇后派来的心腹太监像影子一样钉在门口，
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我每一个动作。食材是内务府精挑细选送来，
每一样都经过银针试毒、太监尝膳。他们防的是砒霜鹤顶红，
却防不住我指尖流淌的饕餮之力。第一道汤，我叫它“玉露凝脂”。
取春日枝头最嫩的香椿芽尖，太湖新贡的银鱼籽，混入晨露未晞时采摘的紫苏。看似清淡，
可当我在无人处咬破指尖，将一滴滚烫的心头血滴入汤盅时，异香陡然炸开！
那香气霸道地钻入鼻腔，勾魂摄魄，连门口监视的太监都忍不住喉头滚动，眼神发直。
皇后几乎是抢过汤盅，顾不得仪态，鲸吞牛饮。汤汁顺着她肥硕的下巴流淌，
染污了昂贵的云锦前襟。“好！好！”她餍足地喘息，浑浊的眼里迸出奇异的光，
“本宫……本宫觉得骨头缝里都轻了！”自然要轻。饕餮之血引动的是她骨子里的贪欲本源。
这点“引子”，足以让她对寻常珍馐索然无味，
只渴求更浓烈、更极致的美味——以及我带来的“改变”。短短半月，
皇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臃肿的身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塑，肥肉消融，
凹凸有致的曲线在轻薄的纱衣下若隐若现。松弛蜡黄的皮肤变得紧绷莹润，
透出珍珠般的柔光。那双被肥肉挤压成细缝的眼睛，重新睁开时，
竟流转着少女般的潋滟水色，眼波一扫，媚态横生。“神迹！简直是神迹！
”皇帝踏入椒房殿时，几乎被焕然一新的皇后惊得挪不开眼。
他痴迷地抚摸着皇后重获新生的脸颊，连日理万机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云娘，
你果然是朕的福星！”他龙心大悦，当场赐我黄金千两。皇后揽镜自照，
指尖爱怜地滑过自己天鹅般的颈项，笑容得意又扭曲。
只有我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永不满足的空洞。“引子”已种下，该浇灌“恶之花”了。
3“胭脂醉”，这是第二道诡食的名字。主料是西域进贡的血葡萄，
配以雪山寒潭里活取的锦鲤颊边最嫩一片肉，
辅料却骇人听闻——需取未足月便夭折的紫河车，佐以深宫怨妇十年以上的陈泪。
当皇后看到白玉盘中那汪如同凝固鲜血、又氤氲着醉人甜香的胶冻时，呼吸都急促了。
“此物……真能令本宫容光更盛？”她声音发颤，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已迫不及待。
“娘娘凤体，自当享用天地至精至纯之物。”我垂眸，语气恭敬如最虔诚的信徒，
“此物汇聚阴中至阳，可令女子玉颜永驻，媚骨天成，帝王恩宠……永不枯竭。
”永不枯竭的恩宠！这比任何仙丹都更戳中她的心魔！她贪婪地吞下那颤巍巍的红色胶冻。
刹那间，她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朦胧光晕，
本就绝艳的容颜更是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异之美，眼波流转间，
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暧昧。当晚，帝王的銮驾便久违地停在了椒房殿外，红烛燃至天明。
皇后的“复宠”像烈火烹油。她开始不满足于仅仅是美。她要在前朝培植势力，要生下嫡子，
要彻底掌控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胭脂醉”放大了她的贪欲，也扭曲了她的心智。
她变得多疑、暴戾、充满控制欲。后宫稍有姿色的嫔妃皆被她寻由头处置，
连皇帝多看哪个宫女一眼，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帝王的柔情在一次次无理取闹和歇斯底里中消磨殆尽。他眼中曾经的惊艳，
渐渐被疲惫和疏离取代。椒房殿的奢华热闹下，是令人窒息的冰冷。4这深宫之中，
并非只有皇后被贪欲煎熬。那夜，我奉命送一碗安神汤去御书房。转过回廊的暗角，
却撞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伏在井边剧烈呕吐。月光照亮那人苍白的侧脸——是御前总管太监，
兰晏。“兰总管？”我佯装惊讶。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意，
却在看清是我时微微一滞。或许是“胭脂醉”的气息放大了她身体的痛苦，
或许是压抑太久的秘密需要一个宣泄口，又或许……她在我眼中看到了同类的痕迹。
“沈尚食，”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属于太监的清越，“深更半夜，好兴致啊。
”她抹去嘴角秽物，试图挺直脊背维持总管的威严，可月白太监服下微微起伏的曲线，
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她袖口滑落的手腕纤细，肌肤细腻，绝非阉人所有！
一个惊天的秘密撞入脑海——兰晏，是女人！电光火石间，我记起一则宫廷秘闻。数年前，
曾有个姓柔的武将之女，因父兄卷入废太子案被没入掖庭为奴，后来离奇“暴毙”。而兰晏，
正是废太子倒台后才被提拔上来的！“柔燕姑娘，”我压低声音，
精准地吐出那个被尘封的名字，将一方干净帕子递过去，“秽物伤身，吐出来也好。
”她身体剧震，眼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指尖寒光一闪，
一柄薄如柳叶的匕首已抵在我喉间！冰冷的触感激起一片战栗。“你是谁？
”她声音冷得像冰。“一个和你一样，想看着皇后万劫不复的人。”我直视她杀意凛然的眼，
毫不退缩，“她当年背刺你父兄，踩着柔家满门的尸骨上位，
你甘心只在这深宫里做一辈子不男不女的奴才，看着她继续风光？”抵在喉间的匕首，
颤抖起来。5“引子”已发，“主菜”当烹。“凤凰泣”，这道菜的代价，
连我指尖的饕餮血脉都在沸腾嘶吼。主料需用南诏火山深处百年一开的炽焰灵芝，
辅以极北冰原下千年玄冰凝成的寒髓。最核心的一味“药引”，
却是皇后自己——她因嫉妒而生的、最炽烈的一滴心头血。
时机选在帝后又一次激烈的争执之后。皇帝因皇后无理杖毙一个怀了龙胎的采女而震怒，
拂袖而去，留下皇后在椒房殿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她双目赤红，发髻散乱，状若疯魔，
口中反复诅咒着那个死去的采女和“负心”的帝王。“娘娘，气大伤身。
”我适时奉上一盏琉璃盅。盅内，赤红如岩浆的汤汁与幽蓝如寒冰的琼脂交织缠绕，
升腾着诡谲的雾气，散发出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异香，仿佛能勾起心底最深的渴望。
“此物名‘凤凰泣’，可涤荡尘烦，重聚帝王心。更可……固本培元，助孕龙胎。
”最后四个字，像魔咒钉入皇后耳中。她癫狂的眼神瞬间聚焦，死死盯住那琉璃盅。争宠，
固权，生子……这是她如今全部的执念！“当真？”她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