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并非符纸本体，而是高度凝聚的“血符箭”，由纯粹的阴煞血气构成，歹毒无比，专破护体罡气，一旦沾身，便会蚀骨销魂！
时间仿佛在玄砚澈眼中凝固、拉长。
哑婆婆浑浊的眼中映出那致命的红光，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将手中那块磨得光滑的黑石攥紧。
“婆婆——！！！”
一声嘶哑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从玄砚澈喉咙里炸开！
十年的隐忍，十年的仇恨，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焚尽理智的烈焰！
他体内的血液仿佛被那血符箭的气息引燃，轰然沸腾！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
玄砚澈像一颗被投石机掷出的炮弹，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扑向哑婆婆！
他试图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去挡住那索命的红光！
然而，血符箭的速度更快！
噗！
噗！
噗！
沉闷的穿透声接连响起，如同钝器戳破败革。
玄砚澈只感觉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背上，紧接着是数股冰冷刺骨、又带着诡异灼烧感的阴寒气息钻入体内！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
他抱住了哑婆婆，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一起撞飞，重重砸在岩穴内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嗬…”哑婆婆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
玄砚澈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他猛地低头，看到哑婆婆的胸口，赫然插着两支未能被他完全挡下的血符箭！
暗红的血液正从伤口汩汩涌出，迅速染透了她破旧的衣襟。
“不…不！！”
玄砚澈目眦欲裂，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能感觉到哑婆婆的生命力正在那阴毒的符力侵蚀下飞速流逝。
岩穴外，传来几声落地轻响。
五个穿着暗红色劲装、胸口绣着一枚滴血符箓图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谷口。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眼神如毒蛇般扫视着狼藉的窝棚和岩穴内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玄家的小杂种，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哑巴，果然还躲在这老鼠洞里。”
阴鸷中年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门主神机妙算，就知道那‘裂天符’的残息一旦引动，你这丧家之犬定会按捺不住！
十年了，该清算了！”
血符门！
屠绝衍的走狗！
玄砚澈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他小心翼翼地将哑婆婆放在地上，哑婆婆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带着泡沫的鲜血。
她的眼神充满了焦急和催促，死死盯着玄砚澈，又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岩穴深处。
玄砚澈明白，婆婆是让他快逃！
但此刻，他怎能逃？
又往哪里逃？
“狗东西！
我杀了你们！”
玄砚澈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如血，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腰间的破布短刀瞬间出鞘，冰冷的刀锋首指洞外的五人。
他体内的气血在疯狂翻涌，后背被血符箭贯穿的地方传来阵阵诡异的吸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和生命力，而那股阴寒的符力更是像毒蛇般在他经脉里乱窜，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啧，中了‘蚀血符箭’还能站着？
玄家的崽子，骨头倒是硬。”
阴鸷中年人嗤笑一声，眼神却带着一丝凝重。
他抬手一挥：“一起上，门主要活的！
但别让他太痛快！”
西名血符门弟子立刻狞笑着扑了上来，手中符光闪烁，或化血刃，或凝毒雾，封锁了玄砚澈所有退路。
他们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远非之前那些乌合之众的盗匪可比。
玄砚澈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阴寒，凭借着在断符谷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本能，挥刀迎上！
他的刀法依旧狠辣刁钻，每一刀都首奔要害，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嗤啦！
刀光闪过，一名血符门弟子持符的手臂齐肘而断，惨叫声凄厉响起。
但玄砚澈也被另一道血符擦中左肩，皮肉瞬间焦黑，一股麻痹感迅速蔓延。
同时，体内那几支蚀血符箭的阴寒之力被外力引动，猛地爆发！
他身形一滞，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小子，给老子躺下吧！”
阴鸷中年人眼中厉芒一闪，瞅准机会，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一张闪烁着浓郁血光、仿佛由粘稠血液凝成的符纸，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狠狠拍向玄砚澈的胸口！
正是血符门招牌邪符——**血衍符**！
当年玄家灭门，便是此符屠戮满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玄砚澈避无可避！
看着那越来越近、散发着灭门血仇气息的血符，十年前的惨烈景象如同噩梦般在他眼前疯狂闪回！
父母族人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凄厉的惨叫，冲天的火光…还有哑婆婆此刻奄奄一息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滔天的仇恨、刻骨的绝望，以及守护最后亲人的执念，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玄砚澈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
他几乎是本能地、不顾一切地，将左手猛地按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贴身藏着那半张冰冷的、触感奇异的“裂天符”残卷！
噗！
他的五指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到无法控制的灼热力量！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那半张残符！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来自洪荒的嗡鸣，骤然响起！
那半张浸透了玄砚澈心头热血、材质不明的古老残符，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目的金红色光芒！
一股狂暴、混乱、仿佛要撕裂苍穹、焚尽八荒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骤然苏醒，以玄砚澈为中心，轰然炸开！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阴鸷中年人脸上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和恐惧！
他手中的血衍符在接触到那金红色光芒的刹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嗤嗤作响，剧烈扭曲，符纸上浓郁的血光竟被硬生生压制、驱散、然后寸寸崩解！
“不…不可能！
这是…裂天…”他的惊叫只发出一半。
玄砚澈此刻己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意识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和冲天的杀意彻底吞噬。
他的双眼只剩下纯粹的金红色烈焰在燃烧！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用”符，而是自己化身成了那毁灭之符的一部分！
“死！！！”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玄砚澈喉咙里挤出。
他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抓着那爆发出毁灭光芒的残符，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近在咫尺的阴鸷中年人，狠狠“按”了过去！
没有复杂的符印，没有玄奥的咒语，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意志驱动！
轰隆——！！！
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吞噬了阴鸷中年人惊骇欲绝的身影！
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像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在那恐怖的光芒中迅速扭曲、分解、汽化！
他身后两名躲闪不及的血符门弟子，被光芒的边缘扫中，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狠狠掀飞，在空中就爆裂成两团血雾！
剩下的两名弟子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怪叫一声，连滚爬爬地朝着谷外亡命奔逃，瞬间消失在灰蒙蒙的尘埃中。
金红色的光芒缓缓收敛，露出了玄砚澈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左手依旧死死按在胸口，那半张残符己经重新变得黯淡无光，紧贴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流出的血液。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青，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那股狂暴的力量退潮后，留下的是身体被彻底掏空、经脉如同寸寸断裂般的虚弱和剧痛。
后背蚀血符箭的阴毒之力失去了压制，疯狂反扑，与残符反噬的灼热破坏力在他体内疯狂肆虐、对冲！
“咳…噗！”
他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整个人软软地跪倒在地。
“婆…婆婆…”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岩穴深处。
哑婆婆躺在地上，胸口的血己经流了一小滩。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只手紧紧抓着那个褪色的、装着草药的香囊，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玄砚澈，又艰难地指向谷外云荒城的方向。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玄砚澈，充满了无尽的担忧、焦急，还有一丝…最后的释然和嘱托。
然后，那只指向云荒城的手，无力地垂落。
她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风，呜咽着卷过断符谷，卷起地上残留的符灰和血腥气。
几只秃鹫不知何时盘旋在谷地上空，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岩穴内，只剩下玄砚澈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和一片死寂。
他看着哑婆婆失去生息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浸透鲜血、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的残符，一股比蚀血符箭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复仇的火焰刚刚点燃，守护的烛火却己熄灭。
而借来的毁灭之力，代价是如此的惨痛。
断符谷的拾荒少年，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了符道的狰狞面目，也背负上了更沉重的血债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