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声充满原始恐惧的呜咽,像是被这乳白的巨口彻底吞噬,再不留一丝痕迹。
麒临僵在原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冰冷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他才猛地一个激灵,从石化般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跑!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进脑子里!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地朝着刚才来时路的方向拔腿就跑!
脚下湿滑的泥泞让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他根本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这片该死的雾林远点!
离那些绿眼睛的怪物远点!
背包在肩膀上疯狂地颠簸,拍打着他的后背,里面那点可怜的行李此刻成了沉重的负担。
粗重的喘息撕裂了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雾冰冷的湿意,像无数冰针扎进肺里。
然而,仅仅跑出十几步,麒临就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浓雾,依旧是浓雾。
西面八方,只有无边无际、翻涌不息的乳白。
来时的路?
早己被这贪婪的雾气彻底抹去,连一丝模糊的痕迹都找不到。
他就像一只被丢进巨大牛奶瓶里的蚂蚁,彻底迷失了方向。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比刚才的雨水还要冰冷。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
回去?
无路可回。
前进?
那片死寂的村落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此刻更像是某种巨兽张开的、等待猎物的口。
他大口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目光下意识地死死盯住自己的右手——那只刚才紧握着玉佩的手。
手掌摊开,掌心因为用力而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甲印痕,微微泛红。
那枚古朴的环状玉佩静静地躺在掌心,玉质温润,上面那些繁复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神秘幽深。
刚才……那绝对不是幻觉!
那骤然爆发的威严灼热,那穿透指缝的奇异青光,还有那些野兽瞬间惊退的、近乎灵魂层面的恐惧嘶鸣……一切都真实得刻骨铭心!
是这玉佩……救了他?
他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翻来覆去地看。
玉璧触手温润,带着一丝人体的余温,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常。
没有发光,也没有发烫,安静得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可麒临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母亲留下的这块贴身之物,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了超乎寻常的、令人心悸的一面。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饰品!
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产生反应?
这隐龙村……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股寒意,比这浓雾更冰冷,从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父母离奇的“意外”,律师口中那笔莫名其妙的“巨额债务”,还有这突然被“安排”的、诡异重重的归乡之路……一条条线索碎片般在混乱的脑海中翻腾,隐隐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未知。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进了一张巨大的、精心编织的网里,而收网的人,正在迷雾深处冷冷注视。
---不能停在这里!
麒临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雾气,那腥冷的草木气息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恐惧。
他再次看向浓雾深处那模糊的村落轮廓。
眼下,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了——进村。
他重新攥紧了玉佩,这一次,不再是随意握着,而是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地、用力地将其捏在掌心。
那温润的触感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点点。
他不再犹豫,或者说,他别无选择。
咬着牙,再次迈开沉重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烂泥和腐烂的落叶上,发出“噗嗤噗嗤”的黏腻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眼角的余光死死扫视着两侧浓雾笼罩的山林,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玉佩被他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随时准备着迎接可能再次出现的恐怖。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似乎又稀薄了一点点,村落的轮廓也清晰了一些。
他甚至能看到一些低矮石墙的轮廓,以及几棵在雾气中扭曲着枝干的老树。
然而,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却越发浓重了。
没有鸡鸣,没有狗吠,没有人声,连风似乎都绕开了这片地方。
就在他快要走到一片似乎是村口的位置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唔!”
麒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慌忙稳住身形,低头看去。
浓雾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像一层流动的苍白毯子。
他刚才踩到的,似乎是一段突出地面的、虬结盘绕的……树根?
他下意识地弯腰,想看得更清楚些。
手指拂开地面上覆盖的湿漉漉的苔藓和腐烂的落叶——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树根!
那是一只……脚印!
一只极其巨大、绝非人形的脚印!
深深陷入湿软的泥地里,轮廓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脚印的形状非常怪异,前端宽大,像是某种猛兽的蹼爪,但爪痕却异常深刻锐利,如同钢钎凿过,边缘翻起湿黑的泥土。
更诡异的是,在脚印中心的位置,那被踩得最深的泥土里,竟然残留着几缕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痕迹!
那痕迹还隐隐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混在浓重的泥土和腐殖气味里,像毒蛇的信子,***着麒临的鼻腔!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抬头,目光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去——脚印不止一个!
在浓雾的遮掩下,一串同样巨大、带着暗红污痕的诡异脚印,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向着村子深处延伸而去!
如同某种恐怖巨兽留下的、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这村子……真的有人住吗?
还是说……刚才袭击他的那些东西,己经……进去了?!
---麒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湿漉漉的老树上,粗糙的树皮硌得生疼。
那巨大的脚印,那刺目的暗红污迹,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这一切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凶险。
刚才在村外遭遇的幽绿瞳孔带来的恐惧尚未完全消散,眼前这串通向死寂村落的脚印,更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进村?
这念头此刻显得无比荒谬而危险。
他死死盯着那串消失在浓雾深处的脚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冰冷的回响。
攥着玉佩的手心全是冷汗,温润的玉石似乎也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怎么办?
退?
无路可退。
进?
前途未卜,凶险莫测。
就在他僵在原地,被巨大的恐惧和抉择撕扯时——“沙沙……”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雾气中传来!
声音很近!
似乎就在几米之外,那脚印延伸的方向!
麒临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呼吸都停滞了!
他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那片浓雾!
浓雾无声地翻滚着,像一张不断变幻的苍白幕布。
一个模糊的、佝偻的轮廓,在幕布之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