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舟，你别读了。”饭桌上，养母王芬将一筷子咸菜甩进我碗里，
油星子溅到了我的眼皮上。“下个月就去南边的电子厂上班，我托人给你找好的，包吃包住，
一个月三千二。”我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李浩，正低头玩着手机，闻言嗤笑一声，头都没抬。
“妈，三千二哪够？我那学校一年的学费就要四十万呢。”王芬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夹起一块油亮的红烧肉，亲手喂到李浩嘴边：“儿子，你放心，这只是刚开始。妈再想办法，
你出国读博的事，板上钉钉！”我捏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再过三个月，就是高考。
我的成绩，稳上清北。王芬看我没反应，筷子重重一敲桌面，声调陡然拔高。“你听到没有！
跟你说话呢！你一个捡来的野种，我们家养你到十八岁，仁至义尽了！现在，
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李浩终于舍得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眼，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哥，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那点天分，能换成钱吗？我可是要去读博士，光宗耀祖的，
你出点力不是应该的？”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我天生就该是他的垫脚石。
空气死一般寂静。王芬和李浩都盯着我，等我哭，等我闹，等我跪地求饶。过去十几年，
他们已经习惯了我的顺从和沉默。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们。然后，我笑了。“好啊。
”我说。王芬脸上的刻薄瞬间凝固。李浩玩手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们俩的表情，
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我无视他们的震惊，慢条斯理地扒了一口饭，
甚至还夹起了碗里那根咸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嚼。咸得发苦。“什么时候去？”我问，
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王芬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但明显底气不足：“……下，下个月一号。”“知道了。”我点点头，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我站起身，在他们呆滞的目光中，走回自己那个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
轻轻关上了门。门外，王芬和李浩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他这是什么意思？疯了？
”“管他呢，妈，他答应了就行。省得我们再费口舌。”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听着外面的议论，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报答？对。是时候，让你们好好“报答”我了。
2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王芬就来砸我的门。“林舟！赶紧起来！
今天就去把你的学籍退了！”她似乎怕我反悔，动作雷厉风行。我穿好衣服，
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清晨的学校格外安静，
只有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学楼里传来。班主任张老师办公室里，他看着王芬递上来的退学申请，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林舟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舟的成绩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
这次模考全市第三！他是我们学校最有希望冲击省状元的苗子！”张老师情绪很激动，
声音都有些发颤。王芬早有准备，眼圈一红，当场就挤出几滴眼泪。“张老师，
我们家什么情况您也知道。我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家里实在是供不起了，
他弟弟又要出国，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她一边说，一边抹泪，演得声情并茂。
“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林舟这么好的苗子，毁了太可惜了！
”张老师痛心疾首。王芬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威胁：“林舟，你自己跟老师说，
是不是你自愿的？”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是的，张老师。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绝望。“是我自己不想读了。读书太累了，
我想早点出去挣钱。”张老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仿佛不认识我了一样。
“林舟，你……你说的是真心话？”我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芬在一旁帮腔：“您看，孩子自己都想通了。他懂事，知道心疼家里。我们做父母的，
还能逼他不成？”张老师看着我，又看看王芬，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失望和惋惜。
“糊涂！你们真是糊涂啊！”他拿起笔，手抖得厉害，在那张退学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角似乎有光亮闪过。走出办公室，王芬立刻收起了那副悲痛的表情，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她用力拽了我一把，低声呵斥：“算你识相！
你要是敢在老师面前乱说一句，回去我打断你的腿！”我任由她拽着，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路过教室窗外时，我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同学们都在埋头早读，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希望。而我，即将坠入深渊。
王芬拉着我，脚步匆匆，仿佛要尽快逃离这个书香之地。她没有看到，我低垂的眼眸里，
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的寒光。毁掉一个天才？不。是天才，
亲手拉开了复仇的序幕。3王芬给我找的电子厂，在城市最偏远的郊区。
车间里弥漫着刺鼻的塑胶味，流水线二十四小时不停，噪音震得人耳膜生疼。我的工作，
是给手机主板安装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零件。每天十二个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
双手不能停歇。第一天下来，我的眼睛酸涩胀痛，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
王芬早就跟车间主管打好了招呼，第一个月的工资，三千二百块，预支給了她。
她拿到钱的那一刻，脸上笑开了花，连一句“好好干”都懒得跟我说，转身就走。晚上，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八人一间的宿舍。工友们大多神情麻木，倒在床上就打起了呼噜。
我躺在冰冷的铁架床上，闻着空气中混杂的汗味和脚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深夜十一点，
我悄悄爬下床，拿出藏在床板下的那个老旧的按键手机。这不是我的手机。
是我花五十块钱从一个即将离职的工友手里买的。我躲进厕所，反锁上门，
按下一连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喂，是黑鲸先生吗？”电话那头，
是一个毕恭毕敬的男声。黑鲸，是我的代号。“是我。
”我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嘶哑。“您终于联系我了！您吩咐的事情，
已经全部办妥。您账户里的资金，按照您的指示，上周五美股收盘前全部清仓，
避开了这周一的暴跌。目前，
您的账户总资产为……”电话那头的男人报出了一串长长的数字。
一个我宿舍里所有人加起来，几辈子也挣不到的数字。“另外，
您让我调查的关于‘启明公益信托基金’的资料，也发到您的加密邮箱了。王芬女士，
确实在五年前，以监护人的身份，伪造文件，
从您的信托基金里‘借’走了一笔高达三百万的款项。至今，分文未还。”我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知道了。”“黑鲸先生，您还有什么吩셔？”“继续盯着。另外，
帮我准备一份新的身份证明，还有……一张去瑞士的单程机票。”“好的，先生。
随时等候您的指令。”挂掉电话，我删除了通话记录。厕所的镜子里，
映出一张年轻却过分平静的脸。王芬和李浩大概以为，他们拿走的三千二百块，
就是我的全部价值。他们不知道，那不过是我丢出去的一粒鱼饵。而我，是躲在暗处的渔夫，
正准备收网，钓起两条贪婪的鲨鱼。4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我每天重复着流水线上的枯燥工作，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色蜡黄，
眼神都变得有些呆滞。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王芬都会准时出现在工厂门口，像一个监工，
从我手里拿走全部的薪水，只留下两百块作为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她拿着我的血汗钱，
和李浩过得光鲜亮丽。李浩在朋友圈里晒着新买的最新款手机，晒着昂贵的餐厅，
甚至还晒出了他去学开车的照片。而我，每天的伙食，就是食堂里两块钱一份的白菜豆腐。
这个周末，是李浩的升学宴，也是他的出国践行宴。王芬包下了镇上最好的酒店，
请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她特意把我从工厂叫了回来，让我穿着那身满是油污的工服，
站在门口迎宾。她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她这个养母有多伟大，为了亲生儿子的前途，
让养子辍学打工。也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这个养子，有多“懂事”。亲戚们来了，看着我，
眼神里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对王芬的赞美。“王芬啊，你真是受苦了，
养这么个孩子不容易。”“是啊，还是亲生的好，你看李浩，多有出息，都要出国读博士了！
”“林舟也算懂事，知道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王芬听着这些话，脸上满是虚荣的笑意，
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宴会开始了，李浩作为今天的主角，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他讲着自己的宏伟蓝图，讲着未来的光明前途。最后，他话锋一转，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我。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哥哥，林舟。”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站在阴影里，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丑。“为了支持我出国留学，他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学业，
进入工厂打工，用他微薄的薪水，为我的梦想添砖加瓦。虽然他以后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工人，
但他为我们家做出的贡献，我李浩，永远不会忘记！”他说得慷慨激昂，
仿佛在施舍我无上的荣光。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王芬坐在主桌，
激动地用纸巾擦着眼角，仿佛被这“兄友弟恭”的场面感动了。
我看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李浩，看着台下那些鼓掌的亲戚，看着王芬那张虚伪的脸。
我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贡献？别急。我为你们准备的“贡献”，才刚刚开始。
5李浩出发去机场的日子，是个阴天。王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把一沓沓的现金仔细地点清，
装进一个厚实的信封里，反复叮嘱李浩到了国外要怎么存，怎么花。“这些钱你省着点花，
都是你哥的血汗钱，还有妈……妈攒的。”她说着，眼眶又红了。
李浩不耐烦地接过钱塞进包里：“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他检查着自己的行李，护照，
签证，录取通知书……一切都准备妥当。我站在一旁，像个透明的背景板。“林舟，
还不快去给你弟倒杯水！没眼力见的东西！”王芬看我闲着，立刻呵斥道。我顺从地转身，
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我端着一杯温水，脚步有些“虚浮”，像是没站稳。“小心！
”王芬尖叫一声。已经晚了。我手一抖，整杯水不偏不倚，
全都泼在了李浩摊在桌上的护照和那一叠重要的文件上。“啊！我的护照！
”李浩发出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些湿透了的纸张。王芬也吓得脸色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