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在一阵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里睁开眼时，指尖正抵着一块冰凉的瓷砖，瓷砖缝隙里还嵌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他上周在公司楼下花坛里见过的叶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狭窄的病房，白色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水泥，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掉了灯罩的白炽灯，电线像垂死的藤蔓般耷拉着。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日历，日期停留在2019年10月17日——那是他母亲去世的第三天。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舟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靠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别找出口了，我刚摸了一圈，门是焊死的，窗户也被铁板封了，就留了个小通风口。”
男人叫陈野，退伍军人，胳膊上还留着一道子弹擦伤的疤痕——他掀开袖子给林舟看时，林舟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里刻着“平安”两个小字。“我是被一阵铃吵醒的，你听。”陈野指了指天花板，那盏白炽灯突然闪烁了两下，一阵断断续续的护士台铃声顺着通风口飘进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这时，病房墙壁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靠近床头的位置弹出一块电子屏，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一行血红色的字跳了出来：欢迎来到神明空间第一重试炼——光影拼图。规则如下：1. 本场游戏参与者2人林舟、陈野；2. 医院共3层，每层有5间病房，每间病房的窗户会在整点投射特定光影，需记录光影形状并拼凑成完整图案；3. 180分钟内，需将完整图案输入3楼护士台的密码锁，超时则病房将释放神经毒素；4. 注意：“影子”会在每小时的第30分钟巡逻，被影子触碰者将失去10分钟记忆。
电子屏熄灭的瞬间，白炽灯彻底暗了下去，只有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林舟摸出手机——屏幕亮着，但没有信号，时间显示14:00，刚好是整点。“走，先去一楼看看。”陈野拉着林舟往门口走，他早就用墙角的钢筋撬开了病房门，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虚掩着，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带着细碎的“沙沙”声。
他们走进101病房，窗户正对着医院的后花园，此刻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个残缺的三角形光影，光影边缘还带着细碎的锯齿。“记下来。”陈野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和铅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口袋里的，林舟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居然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他蹲下身，仔细描摹光影的形状，笔尖划过纸页时，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来医院体检，也是这样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在母亲的白大褂上投出银杏叶的影子。
“102是空的，103的光影是方形。”陈野的声音拉回林舟的思绪，他赶紧跟上，103病房的窗户被一棵老槐树挡住了大半，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墙上投出一个带缺口的方形，缺口的形状和101的三角形刚好能对上。“拼起来是个带角的方形？”林舟把两个光影图案叠在一起，铅笔在纸上画出拼接的痕迹，陈野突然指着他的笔记本：“你看，纸页边缘有编号。”林舟翻到第一页，右下角果然有个小小的“1”，而101病房的门牌号也是“101”，“难道每间病房对应笔记本的一页？”
他们加快速度，104的光影是半圆形，105是一条直线，一楼五间病房的光影拼在一起，居然是一个缺了右上角的圆形。“二楼肯定是补全这个圆形的。”陈野看了眼手表，14:25，还有5分钟“影子”就要巡逻了。他们跑上二楼，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暗，墙壁上还挂着褪色的锦旗，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只能看清“妙手回春”四个字的残痕。
201病房的光影是小三角形，202是梯形，就在他们记录203病房的光影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东西在走。“影子来了！”陈野拉着林舟躲进203的衣柜，衣柜里堆着几件发霉的白大褂，味道呛得林舟直咳嗽。他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走廊那头飘过来，影子没有实体，就像一块被墨染过的布，贴在地面上移动，凡是被影子碰到的东西，都瞬间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灰白色。
影子在203病房门口停了几秒，然后缓缓飘走。林舟松了口气，刚想从衣柜里出来，却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不见了——他明明记得放在口袋里的。“别找了，”陈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才被影子扫到了口袋，应该是失去了关于笔记本的记忆。我帮你收着了。”林舟接过笔记本，翻开刚才记录的页面，字迹陌生得像不是自己写的，他心里一阵发慌：如果每次被影子碰到都会失去记忆，那到最后，他们会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别想了，还有120分钟。”陈野拉着他继续记录，二楼剩下的204、205病房的光影分别是菱形和五边形，和一楼的图案拼在一起，圆形终于补全了一半。他们跑上三楼，三楼的走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那是神经毒素的味道，林舟心里一紧，看了眼手机，15:30，已经过去90分钟了。
301病房的窗户正对着医院的钟楼，阳光照在钟楼上的齿轮上，反射出的光影是一个齿轮形状，302是链条，303是指针——林舟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光影拼起来不是普通的图案，是医院钟楼的机械结构！”陈野立刻翻出之前的记录，把所有光影按照楼层顺序排列：一楼是钟楼的底座，二楼是钟面，三楼是内部的齿轮和指针。
他们加快速度，304的光影是钟摆，305是一个小小的“12”数字。当林舟把最后一个光影图案画在笔记本上时，手机刚好显示16:00，距离超时还有60分钟。“去护士台！”陈野抓起笔记本就往走廊尽头跑，护士台的玻璃柜台积了厚厚的灰尘，柜台后面有一个老式密码锁，密码锁的形状和他们拼好的钟楼图案一模一样。
林舟深吸一口气，按照光影的顺序，依次输入“底座-钟面-齿轮-链条-指针-钟摆-12”，每输入一个部分，密码锁就亮起一盏绿灯。当最后一个“12”输入完毕，密码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柜台后面的暗格弹开，里面放着一张银色的卡片，卡片上写着“第一重试炼完成，休息区开放”。
就在卡片被拿起的瞬间，整个医院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陈野拉着林舟冲向通风口——那里已经变成了一道光门。穿过光门的瞬间，林舟回头看了一眼，废弃医院在光影中逐渐消散，只剩下那盏掉了灯罩的白炽灯，还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闪烁着。
休息区是一个宽敞的圆形空间，中间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食物和水。除了林舟和陈野，还有三个人坐在桌旁：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在记录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少年，正低头摆弄着一个机械零件；一个穿工装的男人，嘴里嚼着面包，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又来两个？”穿职业装的女人抬起头，她叫苏晴，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我是第一场的，他们俩是第二场的——哦，不对，现在你们是第二场，我们是第一场和第三场？”她指了指戴眼镜的少年和穿工装的男人，少年叫陆明，是机械工程系的学生，穿工装的男人叫赵强，是汽车修理工。“这里的时间是乱的，每个人进来的顺序不一样，但休息区的时间是同步的。”苏晴推了推眼镜，“电子屏说了，休息区有24小时，接下来的游戏会随机组队，也可能单人。”
林舟拿起桌上的水杯，温水滑过喉咙，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看着窗外——休息区没有墙壁，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星星像碎掉的玻璃，在黑暗中闪烁着。“你们的游戏是什么？”林舟问苏晴，苏晴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的游戏是‘镜子迷宫’，在满是镜子的房间里找自己的‘倒影’，找到的人才能出来，找不到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林舟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陆明突然举起手里的机械零件：“我的游戏是‘齿轮密室’，要把100个齿轮拼成一个完整的机器，拼错一个就会被电流电一下，我拼错了17次。”他的手指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赵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下次哥保护你。”赵强的游戏是“力量天平”，需要和另一个人比拼力量，输的人会被天平压伤，他的胳膊现在还肿着。
林舟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刚才在医院里记录的光影图案还在，只是纸页的边缘多了一行小字：“记忆是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温暖的盾。”他想起母亲去世时的场景，想起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日历，突然明白这场游戏不仅在考验他们的逻辑，还在挖掘他们藏在心底的回忆——那些他们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其实一直都在。
24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休息区的星空开始旋转，电子屏再次亮起：第二重试炼即将开始，本场游戏：信任天平，参与者2人林舟、苏晴，游戏场地：回忆咖啡馆。
林舟站起身，苏晴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记住，在这个空间里，信任是最难得的东西，但有时候，不信任会害死你。”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林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游戏，会比第一场更难——因为这一次，他们要赌的不是逻辑，而是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