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楚瑶蹲在血泊边缘，指尖沾了沾尚未凝固的血液。她的白大褂下摆浸在暗红液体里，
像是开出一朵诡异的花。"十二地支方位，死者躺在辰位。
"她突然抓起手术刀划开死者衬衫，"看这尸斑走向，寅时三刻断的气。
"陈平安蹲在五米外的墙根，数蚂蚁似的盯着地板缝隙。听到寅时三刻突然抬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起奇异光泽："楚医生，寅虎吃卯兔，房顶有老虎在哭。
"警戒线外的刑警们交换眼神，新来的实习生压低声音："那个傻子又在说疯话？""嘘！
"老刑警猛拽他胳膊，"三队收容的这两个怪物，破案率是全局第一。
"楚瑶的手术刀停在半空。她踩着血泊走到陈平安面前，沾血的手指掐住他下巴："小傻子，
说说房顶的老虎怎么哭？"陈平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倒映出楚瑶身后盘旋的黑雾："穿红裙子的姐姐吊在梁上，铁链拴着脖子，眼泪是红色的。
"法医突然癫狂大笑，扯着陈平安的衣领往现场中心拖。血水在他们身后溅成蜿蜒的痕迹，
陈平安踉跄着指向东南角立柱："那里！铁链还在晃！"三盏应急灯同时打向房梁，
空荡荡的椽木上突然显现暗红锈迹。楚瑶甩出三枚铜钱，金属碰撞声里，
虚空中浮现半截生锈铁链。"1957年铸铁厂的特制锁链。"她舔了舔沾血的嘴唇，
"看来我们要找的是具六十年前的尸体。"陈平安突然抱住头缩成一团，
月光透过残破的玻璃窗落在他颤抖的脊背上。
他指缝间溢出的声音带着哭腔："红衣姐姐说...说下一个死在棋盘上。
"楚瑶猛地掀开死者外套，暗红唐装下摆露出半角刺绣——副残破的象棋棋盘。
她掏出手机划出前三个案发现场照片，死者衣物上分别绣着车、马、炮的纹样。"楚河汉界。
"法医染血的手指划过陈平安惨白的脸，"小傻子，我们遇上摆残局的主了。
"解剖刀划开死者胸腔时，楚瑶忽然停住动作。泛着青光的青铜罗盘在她腰间震动，
指针直指嵌在肋骨间的铜钱。陈平安缩在停尸房角落啃包子，
突然被噎得满脸通红："钱...钱在喊疼！""安静。"楚瑶用镊子夹起那枚沾血的铜钱，
罗盘表面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当她看清"永昌当铺"四个篆字时，
解剖台无影灯突然爆出电火花。陈平安扑过来抱住她的腰，两人重重摔在瓷砖地上。
头顶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停尸柜里所有抽屉同时弹开。月光穿过百叶窗，
在墙上投射出数十个吊颈人影。"红衣姐姐带朋友来了。"陈平安的声音闷在楚瑶胸口，
法医白大褂上沾满他的包子油渍。楚瑶反手甩出三枚铜钱钉在墙上，惨叫声中，
那些影子如融化的沥青般渗入地缝。凌晨三点的古玩市场笼罩在青灰色雾霭中，
陈平安抱着罗盘在前边蹦跳，铜钱在他口袋里叮当作响。楚瑶的白大褂换成暗红唐装，
衣襟暗纹是流动的符咒。"永昌当铺，收活人当死物。"卖纸扎的老太婆突然拦住去路，
她手中童男童女的眼珠跟着陈平安转动，"小郎君命灯将熄，不如把魂魄当给婆婆？
"楚瑶的柳叶刀擦着老太婆耳畔钉在纸人眉心，朱砂绘制的笑脸顿时泣血："要命的话，
说说六十年前的铁链。"老太婆佝偻的身躯突然挺直，
枯手抓向陈平安脖颈："楚家人也敢管阴司的事！"陈平安突然睁大双眼，瞳孔分裂成双环。
老太婆的指尖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碳化，纸扎铺燃起幽蓝火焰。
他在火光中歪头傻笑："婆婆，你背后趴着好多小孩子。"当铺门楣上的青铜铃无风自动，
楚瑶拽着陈平安撞开雕花木门。柜台后戴着圆片眼镜的掌柜正在擦拭人骨算盘，
见到罗盘突然笑出满口金牙："楚家丫头带着活祭品来赎当？
"人骨算盘珠撞出催命符般的脆响，掌柜的金牙缝里渗出黑雾。楚瑶突然把陈平安推到身前，
指尖点在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活祭品身上背着七重锁魂钉，掌柜的敢收么？
"陈平安的瞳孔突然蒙上灰翳，喉咙里发出老者的冷笑声。他僵硬地抬起右手，
袖口滑落七枚嵌进皮肉的青铜钉。当铺四壁悬挂的古镜同时炸裂，
镜中残影竟全是吊颈而亡的红衣女子。掌柜的圆片眼镜崩开裂纹，
他哆嗦着翻出本泛黄账册："丙申年六月初七，收楚氏女婴魂魄一副，
抵押物为..."话未说完，陈平安突然抽搐着栽倒，口中涌出混着铜钱碎片的黑血。
"小傻子！"楚瑶的青铜罗盘飞出九根金针，扎进陈平安周身大穴。
当铺地板下突然伸出无数枯手，拽着他们坠向深渊。失重感袭来时，
陈平安灰蒙蒙的眼睛突然清明："姐姐，下面有好多棋盘格子。
"他们跌进座巨大的地下祭坛。八十一盏尸油灯排列成楚河汉界，中央石台上躺着具水晶棺，
棺中红衣新娘的嫁衣上绣满象棋纹样。楚瑶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最终指向新娘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来是用子母煞养棋灵。"楚瑶的手术刀划开水晶棺，
千年寒雾涌出的瞬间，
陈平安突然抱住棺中女尸："红衣姐姐说冷..."他的手掌按在女尸腹部，
皮肤下凸起枚铜钱形状的硬物。祭坛穹顶传来铁链拖拽声，
六十年前的特制锁链如巨蟒缠住楚瑶脚踝。陈平安发狠咬破舌尖，
喷在女尸脸上的血珠竟化作符咒。棺中突然响起婴儿啼哭，那些象棋纹样开始渗出鲜血。
"马走日！"暗处传来沙哑的嘶吼，楚瑶被铁链拽向燃烧的尸油灯阵。
陈平安抓起散落的青铜钉刺入自己掌心，剧痛让他的瞳孔分裂出第三重血环："楚医生！
象飞田！"铁链拽着楚瑶在青砖地面擦出血痕，九盏尸油灯应声而灭。
城南居民楼突然响起重物坠地声——第九起坠亡案发生了。"炮二平五！
"暗处的嘶吼裹着腥风袭来，铁链骤然绷直。陈平安拔出掌心的青铜钉，
血珠在半空凝成赤色卒子。他跌跌撞撞扑向灯阵缺口，
染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歪斜的"士"字："楚医生！走这里！"楚瑶的罗盘迸发青光，
六十年前的红衣新娘突然睁开双眼。水晶棺炸裂的瞬间，女尸腹中铜钱破体而出，
正钉在陈平安刚画好的血符上。整个祭坛剧烈震颤，棋盘格线在地面游走重组。
"原来你是这么用的。"楚瑶突然轻笑，手术刀割断自己一缕头发缠在铁链上。
发丝接触铁锈的刹那变成青蛇，顺着锁链咬向黑暗深处。惨叫声中，
她借力翻身跃入陈平安标注的棋位。陈平安正抱着女尸的头颅喃喃自语，
三枚青铜钉完全没入胸口。他的瞳孔已经分裂成五重旋涡，
指尖从女尸脖颈扯出串翡翠项链——和楚瑶贴身戴的那条一模一样。"1957年六月初七。
"陈平安的声音忽男忽女，翡翠吊坠里封着的婴儿胎发正在燃烧，"楚家第七房长媳，
被活祭给镇宅棋灵。"他突然抓住楚瑶的手按在女尸腹部，
腐烂的嫁衣下露出新鲜刀口——与楚瑶剖宫产疤痕完全重合。尸油灯接连爆燃，
火光中浮现出六十年前的画面：穿暗红唐装的老者将铜钱塞入孕妇口中，铁链缠绕的房梁下，
楚家族谱正在吞噬新生儿的啼哭。楚瑶的罗盘裂开细纹，
她突然将翡翠项链塞进陈平安嘴里："小傻子，该将军了。"陈平安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翡翠在他齿间碎成齑粉。女尸猛地坐起，腐烂的手指戳向东南巽位："車九进一！
"暗处传来瓷器碎裂声，铁链如退潮般缩回黑暗。陈平安吐着血沫栽进楚瑶怀里，
掌心攥着从女尸腹中掏出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的楚家族徽，
正与楚瑶后颈的胎记严丝合缝。青铜钥匙插入楚家祠堂地砖的瞬间，
陈平安胸口的青铜钉全部弹出。他的瞳孔分裂成七重血环，
皮肤下浮现出与楚瑶后颈一模一样的胎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祭品。
"楚瑶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陈平安心口，"六十年前被献祭的不是女婴，
而是楚家老祖的转世容器。"地砖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青铜井。井壁上刻满象棋残局，
每局都对应一个现代凶杀案。陈平安突然掐住楚瑶的脖子，声音苍老沙哑："丫头，
你终于找到这里了。"井底传来铁链拖拽声，六十年前的红衣新娘从黑暗中升起。
她的嫁衣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但腹部依然隆起。陈平安松开楚瑶，
跪地亲吻女尸的脚骨："母亲，孩儿来迟了。"楚瑶的翡翠项链突然发光，
井壁上的棋局开始重组。她看到1957年的画面：楚家老祖将刚出生的孙子封入青铜棺，
用七枚青铜钉钉死命门。女尸腹中的胎儿才是真正的楚瑶，而现在的楚瑶，
是老祖借尸还魂的容器。"炮八平五！"陈平安突然暴起，将楚瑶推入井中。下坠过程中，
她看到井壁上浮现出更多画面：每个凶杀案死者都是楚家血脉，他们的魂魄被炼成棋子，
用来完成最后的献祭仪式。井底是座巨大的青铜宫殿，正中摆放着水晶棋盘。
楚瑶的罗盘自动解体，化作三十二枚棋子落在棋盘上。陈平安的声音从井口传来："楚医生，
该将军了。"棋盘对面坐着具干尸，穿着与楚瑶一模一样的暗红唐装。
干尸手中握着把青铜手术刀，刀尖正对着楚瑶的心脏位置。井壁上所有棋局同时发光，
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楚瑶突然明白，自己才是这场持续六十年的残局中，
最重要的那颗棋子。楚瑶的手指刚触及棋盘，干尸手中的青铜手术刀就刺了过来。
她侧身躲过，发现刀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线，将棋盘分割成阴阳两界。"将五进一。
"干尸喉咙里发出陈平安的声音，棋子自动移动。楚瑶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
呼吸变得困难。她看到井壁上浮现出新的画面：陈平安正在拔除最后一枚青铜钉，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棋盘上的棋子突然活了过来，每个都是凶杀案死者的模样。
他们哀嚎着在棋盘上移动，每走一步就有黑血渗出。楚瑶的白大褂被血染红，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死者都是楚家血脉，而他们的魂魄被炼成了棋子。"炮二平五！
"干尸再次移动棋子，楚瑶感觉左臂突然失去知觉。她低头看去，手臂正在慢慢石化。
危急时刻，她想起陈平安说过的话："楚医生，象飞田！"楚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棋盘上。
石化的手臂突然恢复知觉，她抓起一枚棋子跳向"田"字位。干尸发出凄厉的惨叫，
棋盘裂开一道缝隙。井壁上所有棋局同时发光，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楚瑶看到陈平安站在井口，他的身体正在慢慢虚化。最后一枚青铜钉完全拔出时，
他的声音在楚瑶脑海中响起："楚医生，用我的魂魄走最后一步。"楚瑶的眼泪滴在棋盘上，
她看到陈平安的生平在眼前闪过：从出生就被封印的楚家老祖转世，
六十年来不断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直到遇见她这个命中注定的执棋者。"车九进一，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