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攥着栏杆往下冲，掌心的汗混着拇指的血，在金属上洇出暗红的手印。
每跑一步，口袋里的老人机就撞一下肋骨，苏晴最后那声带着电流的尖叫，像根针扎在耳膜里——“红光透进来了”。
小区就在两条街外，往常骑共享单车只要三分钟。
现在这三分钟的路，成了刀山火海。
冲出医院后门时，他被一股腥甜的风呛得咳嗽。
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拎着菜篮的主妇，他们的皮肤都泛着熟虾般的红，喉咙里堵着泡沫，手指却还在抽搐，像被按在水里的鱼。
“嗬……嗬……”左侧的垃圾桶后传来动静。
林辰猛地转头，看见个穿快递服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啃纸箱，牙齿撕咬硬纸板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男人的后颈上，淡红色的血管像蚯蚓似的蠕动，爬过衣领，往手背蔓延。
是阶段二感染体。
比刚才咬人的大妈更严重。
林辰屏住呼吸往巷口挪，脚腕突然踢到个硬物——是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结着霜，应该是从旁边的便利店冷柜里滚出来的。
他刚把水瓶攥在手里，那快递员突然停下啃咬，僵硬地转过头。
他的眼球己经彻底红透了，瞳孔缩成针尖，嘴角挂着纸屑和血沫。
“跑！”
林辰转身就冲，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沉重的喘息，像有头野兽在追。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往小区的方向疯跑，路过一家关门的五金店时，顺手拽下门口的拖把杆。
砰！
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林辰踉跄着扑倒在地上，拖把杆摔出去老远。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按住了后颈——那温度烫得他头皮发麻，像被烙铁贴上了皮肤。
“嗬……肉……”感染体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黏腻的口水声，呼吸喷在他耳边，腥得像烂鱼。
林辰的手在地上乱抓，摸到了那瓶结霜的矿泉水。
他猛地拧开瓶盖，把半瓶冰水狠狠泼在感染体的手臂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
按住他的手瞬间松开了，林辰翻身看见，感染体的手臂上结了层白霜，被冰水泼过的地方，皮肤竟像烫伤般起了水泡，红色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
它怕低温！
这个念头刚闪过，林辰就被感染体的反扑压在地上。
对方张开嘴咬过来，腥臭的口水滴在他脸上，他死死攥着空矿泉水瓶，往感染体的眼睛里戳——瓶身的棱角划破了对方的眼角，红色的血混着浑浊的液体流出来，感染体的动作明显迟滞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二楼阳台跳下来，带着风声砸在感染体背上。
“砰！”
是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手里拎着个灭火器，对着感染体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干粉伴随着闷响炸开，感染体的身体软了一下，男人却没停手，又砸了两下，首到对方彻底不动了，才喘着气站起身。
“还愣着？”
男人转头看林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想被后续的东西分食？”
林辰这才看清他的脸。
三十多岁，左眉骨有道疤，眼神冷得像冰，手里的灭火器还在往下滴白色的干粉。
他的迷彩服胳膊上，绣着个褪色的消防徽章。
“谢……谢谢。”
林辰撑着地面站起来，后颈***辣地疼，刚才被按住的地方，皮肤肯定己经红了。
“陈默，前消防特勤。”
男人甩了甩灭火器上的灰，“你是儿童医院的医生？”
林辰点头，指了指自己沾血的白大褂：“林辰。
你怎么知道？”
“上周去医院换药，见过你。”
陈默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拇指上，瞳孔缩了缩，“你的血……”林辰这才发现，刚才泼出去的冰水里混着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血珠正慢慢吞噬那些从天缝掉下来的光点——那些光点一碰到他的血，就像水滴进滚油里，“滋”地一声化成白烟，消失了。
“这是……”林辰自己也愣住了。
“别碰那些星屑。”
陈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旁边的便利店拽，“会死人的。”
便利店的卷闸门被撬开了一半，里面一片狼藉。
陈默把林辰推进去，反手用拖把杆顶住门，从裤兜里掏出个打火机，“噌”地一声点燃了货架上的蜡烛。
昏黄的光线下，林辰看见货架后面还藏着两个人——一个抱着膝盖发抖的小姑娘，和一个用布条缠着胳膊的中年女人，正是刚才他救下的那个哮喘患儿和他妈妈。
“他们是……刚才在医院门口跟着你跑进来的。”
陈默从冰柜里翻出两瓶冻硬的矿泉水，塞进林辰手里，“按住你后颈，冰敷。
感染体的体温能通过接触传播。”
林辰依言把冰水瓶贴在后颈，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却奇异地压下了那股灼烧感。
他看着陈默熟练地检查货架，把罐头和压缩饼干往背包里塞，忍不住问：“你好像……很清楚这些东西？”
陈默的动作顿了顿，从内袋里掏出个金属牌扔过来。
林辰接住，借着烛光看清上面的字：天缝计划·β区 安保权限 陈默。
“三个月前，我在市消防指挥中心待过。”
陈默的声音很低，“见过比这更糟的。”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天缝计划是什么？
那些感染体……和天上的裂缝有关？”
“不止有关。”
陈默指了指窗外，天缝的暗红色己经浸透了夜空，那些坠落的光点越来越密，“它们是从裂缝里掉下来的‘种子’，遇到活物就钻进去，把人变成……燃料。”
“燃料？”
“供裂缝扩张的燃料。”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个哮喘患儿身上，孩子正抱着妈妈的胳膊发抖，“医院地下三层有个冷库，是以前的生物样本库，温度能降到零下三十度。
那里有防辐射门，星屑进不去，感染体也不敢靠近。”
林辰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家！
我老婆孩子还在小区里！”
“回不去了。”
陈默指了指便利店的监控屏幕——虽然没信号，但摄像头还在工作，画面里，林辰家所在的那栋楼，三楼以上己经被暗红色的光笼罩，几个影子正顺着外墙往下爬，动作扭曲得像蜘蛛，“你家在七楼，对吧？”
林辰的血液瞬间凉了。
他死死盯着监控里那栋熟悉的楼，七楼的窗户玻璃果然裂了道缝，暗红色的光正从缝里往外渗，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不……”他摇着头，抓起地上的拖把杆就想往外冲，“我必须回去！”
“你现在去就是送命！”
陈默拽住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女儿叫念念，六岁，喜欢恐龙积木，对不对？
上周你带她来医院复查哮喘，我在走廊听见的！”
林辰愣住了。
“想救她，就先活下去。”
陈默松开手，从背包里掏出张折叠的地图，拍在他面前，“冷库的钥匙在我这，那里有你老婆的东西。
苏晴，市生物研究所的，对吧？”
林辰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你认识我老婆？”
陈默的喉结滚了滚，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红点：“一小时后，冷库见。
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里等感染体破门。”
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嘶吼声，像是有十几只感染体聚集在了便利店门口。
卷闸门被撞得哐哐响，拖把杆顶在门后的一端，己经开始弯曲。
陈默把最后一瓶冰水塞进林辰手里，抓起货架上的消防斧：“选吧。”
林辰看着监控里自家窗口那道渗血般的红光，又摸了摸口袋里那部黑屏的老人机。
苏晴的尖叫，念念的哭声，像两根绳子勒在他的脖子上。
他攥紧了手里的冰水瓶，瓶身的寒意透过掌心，刺进骨头里。
“冷库怎么走。”
陈默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举起消防斧，对着卷闸门的锁扣狠狠劈了下去。
金属断裂的脆响里，林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窗外那些“嗬嗬”的嘶吼混在一起，成了末世里最诡异的节拍。
而他后颈的皮肤下，那股被冰水压制的灼意，正悄悄往心脏的方向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