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中裂痕(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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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目光死死钉在林逸飞脚边的地板上。

月光在那里投下片不规则的空白,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硬生生擦去了一块。

他突然想起美术课上老师讲过的负空间 —— 当物体的影子消失,就意味着它在现实中的轮廓正在被某种力量吞噬。

“你的影子……” 老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

林逸飞猛地低头,随即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脚。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笔记本从膝盖滑落到地上,其中一页被风吹得掀起,露出背面用红笔写的 “影子消失时,不要同它有肢体接触”。

“没事的,老毛病了。”

林逸飞弯腰捡笔记本的动作格外僵硬,像是提线木偶被人猛地拽了把,“有时候会这样,过会儿就好。”

他的指尖在颤抖,好几次都抓空了,最后用指甲抠着纸页才勉强把本子捏起来。

老六注意到他的袖口在渗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腕滴在地板上,与那滩黑色粘液融在一起,发出滋滋的轻响。

他突然想起行李箱里的急救包 —— 母亲塞的,说出门在外难免磕磕碰碰。

拉开拉链时,塑料药盒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别动。”

老六抽出碘伏棉片的瞬间,林逸飞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月光恰好从窗帘缝漏进来,照在他手腕内侧,那里有圈深紫色的勒痕,像是被细麻绳捆过很久。

“是上个月撞的。”

林逸飞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试图遮住伤痕,“浴室的镜子突然掉下来,我伸手去接,镜框边缘划的。”

老六的目光落在他的指甲盖上。

那些暗红的污垢其实是干涸的血迹,形状像是无数细小的指印,密密麻麻地嵌在指甲缝里。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视频里看到的女生,她攥着自己头发的手指也是这样,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你见过镜子里的东西有手吗?”

老六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

他撕开创可贴的包装,金属纸的脆响让林逸飞瑟缩了一下。

林逸飞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回忆什么可怕的画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去年冬天,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客厅的穿衣镜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借你的手用用’。

第二天发现自己的右手背多了道伤口,而镜子里的人正对着我挥了挥缠着绷带的手。”

老六的手顿在半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有块小时候被镰刀割的疤,形状像片残缺的月牙。

此刻那疤痕突然发烫,像是有根细针在皮肤下游走。

“它会模仿伤口。”

林逸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看,” 他撸起自己的左胳膊,肘关节处有个和老六手背一模一样的月牙形疤痕,“每个住过 302 室的人,身上都会长出和前租客一样的疤。”

老六猛地抽回手,后背撞在书桌沿上。

书桌上的速写本滑落到地上,散开的纸页里飘出张照片 —— 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拍的,站在老家的槐树下,父亲举着相机,母亲往他嘴里塞桃子。

照片里的老槐树树干上有个奇特的弧度,和林逸飞笔记本里画的一模一样。

“这树还在吗?”

林逸飞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专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树干,“我去写生的时候,它的树洞里塞满了撕碎的画纸,像是有人在里面藏了很多秘密。”

老六的呼吸猛地一滞。

十八岁那年,他把所有被父亲撕碎的设计稿都埋进了树洞。

当时父亲把他的录取通知书摔在地上,说 “画画能当饭吃?

还不如早点去学修车”。

那些画稿上全是他设计的建筑,有玻璃幕墙的写字楼,也有带院子的小房子。

“上个月有人来打听这棵树。”

林逸飞突然说,“穿黑西装,戴白手套,说要给苍溪县搞旅游开发。

他还问起 302 室的租客,说我们这种从县城来的年轻人,最念旧。”

老六的手指突然摸到帆布包内侧的硬角 —— 是奶奶留给他的铜铃铛,用红绳系着,说是能驱邪。

临走前奶奶把铃铛塞进他手里,枯瘦的手指攥得很紧:“要是在外面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就摇三下铃铛,它怕这个。”

“你听过墙里的声音吗?”

林逸飞突然压低声音,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能听见有人在敲钉子,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往墙里钉什么东西。”

老六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插座上。

那里的黑色粘液己经漫到踢脚线,正顺着墙缝往上爬,在白色的墙面上画出扭曲的线条,像幅抽象的画。

他想起美术老师说过,线条是有情绪的,愤怒时会颤抖,恐惧时会蜷缩。

“前前个租客就是被这个声音逼疯的。”

林逸飞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共鸣,像是从墙里传出来的,“他说墙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半夜拿着锤子凿墙,最后从里面掏出半只绣花鞋。”

老六突然想起《合租守则》的第七条:“禁止触碰墙皮剥落处露出的红砖”。

他刚才踢到行李箱时,好像蹭掉了墙角的块墙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块,上面似乎还沾着什么纤维状的东西。

“别看!”

林逸飞扑过来捂住他的眼睛,掌心的汗湿冷粘腻,“那些红砖是用骨灰混着水泥砌的,1998 年那场火……”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烧死了十二个病人,骨灰没处埋,就砌进了这栋楼的墙里。”

老六的鼻尖突然闻到股烧焦的味道,像是过年时烧纸钱的气味。

他猛地想起奶奶的葬礼,也是这样的味道,父亲把她的遗物扔进火盆时,铜铃铛在火焰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的铃铛响了。”

林逸飞的声音带着惊恐。

老六这才发现,帆布包里的铜铃铛正在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铃铛,卧室门突然 “砰” 地一声被撞开。

门外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身形和老六一模一样。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片光滑的皮肤,像被人用腻子仔细填平过。

“第八条规则。”

林逸飞的声音在发抖,“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闭眼数七秒。”

老六死死闭上眼睛,指尖掐着掌心默数。

一,二,三 —— 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越来越近。

西,五,六 ——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脚踝,冰凉滑腻,像条蛇。

七。

他猛地睁开眼,那个白衬衫的身影己经消失了。

但墙上的插座里,黑色粘液正凝成只手的形状,五指张开,像是在邀请他握住。

“它在试探我们。”

林逸飞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每次新租客来,它都会这样,看看谁的意志最薄弱。”

老六突然注意到林逸飞的笔记本翻开着,其中一页用红笔写着 “302 室的镜子会记录记忆,每面镜子都是个存储器”。

下面画着公寓的平面图,所有标着镜子的地方都打了叉,只有客厅的穿衣镜旁边写着 “出口” 两个字。

“出口?”

老六指着那两个字,心脏狂跳。

林逸飞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把笔记本合上,指尖在封面上摩挲着 “生存手册” 西个字:“等你住满一个月,我再告诉你。

现在说,太早了。”

黑色粘液己经漫到床边,在地板上聚成个小小的水洼。

老六突然发现水面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 是苍溪县的老槐树,树洞里塞满了画稿,一个穿白衬衫的人影正蹲在树下,手里拿着打火机。

“它在看你的记忆。”

林逸飞把蓝格子围巾扯下来,蒙住老六的眼睛,“别看,越看它越兴奋。”

黑暗中,铜铃铛突然剧烈地响起来,三声脆响,清晰得像是在耳边。

老六想起奶奶的话,猛地攥紧铃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它退回去了!”

林逸飞的声音带着惊喜。

老六扯下围巾,看见黑色粘液正在缩回墙缝,像潮水退去般迅速。

墙上的手印消失了,插座恢复了正常的白色,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 “302 亡友会” 的共享文件夹里,那个 “第八个” 的文件消失了。

“暂时安全了。”

林逸飞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它怕你的铃铛,也怕苍溪县的东西。”

老六的目光落在林逸飞的手腕上。

那里的勒痕不知何时变成了青色,像条细细的蛇盘在皮肤上。

而他自己手背的月牙疤,正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手机显示时间是 04:15。

离那条来自 “家” 的短信,还有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