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漂求职记：十二个骗局与一碗热烩面王磊背着装着三件换洗衣物的双肩包，
走出郑州火车站东广场时，正赶上晚高峰。二七塔的灯刚亮起来，橙黄色的光映在车流上，
花园路往南的车排了半里地，鸣笛声混着路边胡辣汤店的吆喝，
把“郑州”两个字砸得实实在在——这是他25岁这年，第三次来郑州。
前两次是读大学和毕业实习，这次是奔着“扎根”来的。老家在周口鹿邑的一个村，
二本毕业后在县城干了两年文员，每个月3200块，朝九晚五，日子一眼能望到头。
妈总说“在县城找个姑娘结婚，安安稳稳挺好”，但王磊不甘心——他想找个“正经”工作，
坐办公室，月薪能到6000以上，年底能给爸妈包个大红包，
让村里人说句“老王家儿子在郑州混得不错”。来之前，
他在县城信用社取了攒下的2万5千块，交了南三环佛岗新居的房租——1200块一个月，
押一付三，4800块没了。房子是个隔断间，在6楼，没电梯，
房间小得放了张1.2米的床和一个折叠桌就满了，没阳台，衣服只能晾在楼道的铁丝上。
室友是两个男生，一个干外卖，一个干快递，每天早出晚归，见面只点头说句“回来了”。
收拾完房子的当晚，王磊坐在折叠桌前，
打开手机里的招聘软件——BOSS直聘、智联招聘、前程无忧，
还有本地的“郑州招聘群”，群里满是“急招”“高薪”“无经验可教”的消息。
他把简历改了第五遍，把县城文员的“写通知、做表格”包装成“文案撰写、数据统计”，
期望薪资填了5500——比心里的预期低500，怕要高了连面试机会都没有。
按下“投递”键时，他喝了口从老家带的白开水，杯子是超市送的赠品，
印着“凭此杯可换购鸡蛋”。他想，这次在郑州，总能找到个像样的工作吧。
1. 电商运营助理：1980块的“实训费”，
金成国际的空办公室第一个投递的是“郑州乐淘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运营助理岗，
BOSS直聘上写着“无经验可教，月薪6k+，双休，转正交五险”，
公司地址在金水区金成国际广场——王磊知道那地方，在花园路和农业路交叉口，
都是写字楼，看着正规。投完简历第二天，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让他下午两点去18楼1806室。王磊特意起了个大早，
把唯一一件没起球的蓝色衬衫熨了熨，又找快递室友借了双黑皮鞋——有点挤脚，
但比自己的帆布鞋正式。中午没吃饭，揣着两个馒头就往地铁站赶，
地铁1号线从南三环站挤上去，人贴人，他把简历揣在怀里，怕被挤皱。
金成国际广场的电梯间挤满了人，墙上贴满了“会计代账”“学历提升”的小广告。
1806室的门没关，里面摆着四张办公桌，两台电脑，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坐在老板椅上，
叼着烟，看见他进来，把烟摁在烟灰缸里：“你是王磊吧？坐。”没问专业问题，
没看简历细节，花衬衫男人拍着桌子说：“小伙子，我看你挺实在，这岗位我们招了半个月，
就看中你了。”王磊心里一热，刚想道谢，对方话锋一转：“不过咱做电商的，
得先熟悉公司的产品，你得买套‘运营实训礼包’，里面有课程、有厂家资源，
以后你对接商家都用得上。”王磊愣了：“多少钱？”“1980，不多。”男人掏出手机，
点开一个文档，“你看，这是之前员工的报销记录，转正满三个月，公司全额退，
还额外给500奖金。你要是不信，我给你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文档里的名字和金额模糊不清，聊天记录也是截的图，没头没尾。王磊捏着口袋里的钱，
心里犯嘀咕——这钱是他省吃俭用攒的，够交一个月房租，够买半个月的菜。但他又想，
运营助理是坐办公室的活，不用干体力，转正后月薪6k，1980块很快就能赚回来。
“能不能先交一半？”王磊问。男人脸一沉：“小伙子，名额就一个，你不交，
后面还有人等着呢。这钱不是我赚你的，是给你买资料的，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能走。
”王磊咬了咬牙，掏出手机扫了男人给的收款码。付款成功后，他让对方写个收据，
男人从抽屉里摸出张便签纸，潦草写了“收到王磊实训费1980元”，签了个“张”字，
就把他往外赶：“明天早上九点来上班，带身份证复印件。”第二天早上，
王磊提前半小时到了1806室，门是锁着的。他给男人打电话，没人接；发微信，
红色感叹号——被拉黑了。他在走廊里转了一圈，问隔壁1805室的人，
对方说：“1806室上周刚租的，昨天下午就有人搬东西走了，之前也有人来闹过，
说是骗子。”王磊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手指都在抖。他走到楼下，
在花园路的公交站旁蹲了半天，掏出手机给发小张伟打电话——张伟在郑州干装修，
听他说完，骂了句“你傻啊？正规公司能让你交钱？”王磊没说话，挂了电话，
蹲在路边哭了。哭完了，他去派出所报警。警察看了便签纸，说：“名字就一个字，
地址是临时租的，没法查。这属于民事纠纷，你要是想维权，得去法院起诉，
但起诉要花钱花时间，你这点钱，不值当。”从派出所出来，王磊在路边买了碗胡辣汤，
加了一块钱的饼，辣得眼泪直流。他想，下次再遇到要交钱的，绝对不碰。
2. 市场推广专员：卖三台净水器，换一个“没空缺”的岗位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
王磊把招聘软件里“要交押金、要购资料”的岗位全划掉，
专门找“无费用、无销售性质”的。没过两天，
智联招聘上的“郑州启点营销策划有限公司”联系了他，招市场推广专员，
写着“负责活动策划与执行，无需销售，月薪5k+，包午餐”，
地址在郑东新区绿地新都会——那地方是郑州的CBD，看着比金成国际还正规。
HR是个女生，微信上态度特别好，主动发了地铁5号线的导航，
还提醒他“绿地新都会的电梯分高区低区，别坐错了”。面试那天，王磊穿了件T恤，
没再穿那双挤脚的皮鞋——他想通了，穿得再正式，不如岗位靠谱。面试在12楼的会议室，
面试官是个戴眼镜的女人，叫李姐，问了他对市场推广的理解，
还让他写了个简单的“社区活动策划方案”。王磊虽然没做过，但之前在网上查过资料，
把能想到的都写了上去——发传单、搞小游戏、送小礼品，
李姐看完点了点头：“思路挺清晰，虽然没经验，但学习能力不错。下周一来参加岗前培训，
一周后考核，合格了就能入职。”王磊特别开心，回去的路上给妈打了电话，
说“面试挺顺利，过几天培训，差不多就能入职了”。妈在电话里反复叮嘱“在外面别累着，
按时吃饭”，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在路边买了个10块钱的卤鸡腿——算是给自己的奖励。岗前培训在一个共享办公空间，
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有刚毕业的学生，也有跟他一样找工作的年轻人。
李姐每天讲的都是“品牌定位”“用户画像”之类的空理论，从来不提公司的具体业务，
也不说考核内容。王磊问过一次“考核考什么”，李姐说“考你学到的东西，不难”。
到了第五天，李姐突然说：“培训快结束了，
考核是实战——每个人卖三台公司代理的智能净水器，每台2000块，卖够了就能入职，
卖不够的话，这次培训就不算数。”王磊懵了：“不是说不用销售吗？我面的是市场推广，
怎么要卖净水器？”李姐脸一冷：“推广和销售是一体的，你连产品都卖不出去，
怎么策划活动？这是基础能力，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能走，后面有的是人想做。
”旁边一个穿白T恤的男生小声说：“我面的是行政，也让卖净水器……”话没说完，
就被李姐瞪了回去。王磊心里犯堵，但又不想放弃这一周的时间——要是走了，
又得重新找工作，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他给妈打电话，骗说“公司考核需要买台净水器，
质量挺好的，以后给家里也寄一台”，妈没怀疑，让他先买，转了2000块过来。
他又找张伟，张伟骂他“又掉坑里了”，但还是帮他买了一台。还差一台，他找大学同学，
同学说“你是不是进传销了？”，把他拉黑了。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掏了2000块，
买了第三台——钱是从支付宝借呗里借的。拿着三张销售单找李姐，
李姐却笑着说：“王磊啊，不好意思，公司岗位调整，市场部暂时没空缺了，
你先回去等通知，有消息我再联系你。”王磊脑子“嗡”的一声：“李姐，
我卖了三台净水器，考核过了，怎么就没岗位了？”“岗位调整是公司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李姐把他往外推，“你放心，有消息肯定通知你。”王磊走到绿地新都会楼下，
看着玻璃幕墙里自己的影子，觉得特别可笑。他才反应过来，
所谓的“岗前培训”“实战考核”，根本就是公司卖净水器的幌子——他们招那么多人，
不是要招人，是要让这些“求职者”把净水器卖给亲戚朋友，自己赚差价。
他想找李姐要回买净水器的钱，却发现微信被拉黑了；去共享办公空间问，
对方说“启点公司只租了一周，昨天就到期了”。王磊站在郑东新区的街头，
看着来往的豪车，突然觉得特别无力——他以为CBD的公司都是正规的，没想到照样是坑。
晚上回去，他煮了包泡面，没放调料包——想省着点吃。室友回来，问他“入职了吗”，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3. 货车司机：贷款买的货车，停在物流园积灰手里的钱越来越少，
房租还剩两个月，王磊不敢再找坐办公室的工作了——他想找个包吃住、能立马赚钱的活。
在“郑州招聘群”里，有人发了条消息：“郑州顺通物流有限公司招货车司机，月薪15k，
公司配车，只需交1万押金，干满一年退押金，包吃住。”地址在南三环的宇鑫物流园，
离王磊住的地方不远。他第二天一早就过去了，物流园里全是大货车，
顺通物流的牌子挂在一个简易棚子上，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王，
说话带点河南口音：“小伙子，会开车不？有驾照没？”王磊有C1驾照，
在老家开过农用三轮车，他赶紧说：“会开，驾照考了四年了。
”王老板拍着旁边一辆蓝色的小货车：“这就是给你配的车，全新的，1万押金，
干满一年退你，每月工资15k，跑郑州周边的短途，拉点日用品，轻松得很。”1万押金，
王磊手里只有5000多，还是借呗里剩的。他说：“王哥，我没那么多押金，
能不能少交点？”王老板想了想，说：“也行，你要是没钱，就办个车贷，这车10万，
你交5000首付，剩下的分三年还，每月月供4800，公司帮你还一半，
剩下的从工资里扣。这样你不用交押金，还能自己有辆车，多划算。”王磊没接触过车贷，
听王老板说“公司帮还一半”，又想着“月薪15k，扣了月供也能剩不少”，就点了点头。
王老板拿了他的身份证，找了个“贷款专员”过来，让他签了一堆合同——他没仔细看，
只听贷款专员说“都是常规条款，签就行”。签完合同，
王老板给了他一把车钥匙：“明天早上八点来上班，我给你安排路线。”王磊握着车钥匙，
心里挺高兴——终于有个正经活了，还能开上自己的车。他围着货车转了两圈，
觉得这车就是自己在郑州的希望。第二天早上，王磊准时到了物流园，
王老板却没给他安排路线，只说“今天没活，你先把车停在旁边，明天再来”。他等了一天，
没等到活；第三天来，还是没活。他问王老板，王老板说“最近货少，等几天就有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每天都没活干。王磊发现，顺通物流根本没什么“日用品运输业务”，
每天都有像他一样的人来“入职”，都是交押金或者办车贷买货车。有天晚上，
他听见王老板和贷款专员聊天，说“这个月又卖了五台车，提成够花了”。王磊这才明白，
顺通物流根本不是招司机，是靠卖车赚提成——他们把低价货车高价卖给求职者，
再通过贷款赚利息，押金也是骗来的。他想退车，找王老板，王老板说：“合同是你签的，
车已经是你的了，怎么退？你要是不还贷款，征信就黑了。”他给贷款公司打电话，
对方说：“贷款是你自愿办的，跟顺通物流没关系，你必须按时还款，否则起诉你。
”王磊没办法，只能把货车低价卖了——只卖了2万，不够还剩余的贷款。
征信上多了逾期记录，他连住旅馆都要被查。卖车那天，他看着货车被别人开走，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张伟过来陪他喝酒，说“早跟你说别信这些，你不听”，
王磊喝着啤酒，眼泪掉进杯子里。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碰“包吃住、高月薪”的岗位了。
4. 演员助理：2800块的模卡，只换了三次发传单的活没了工作，没了钱，
还欠了贷款，王磊只能找兼职。抖音上刷到“郑州炜宸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招演员助理，
写着“跟剧组跑，包吃住，月薪5k，协助演员整理服装道具”，
地址在花园路国贸360——那地方是郑州的商圈，人多，看着不像骗子。他按地址找过去，
在国贸360的B座15楼，炜宸传媒的办公室挺热闹，有几个年轻人在化妆，
墙上贴满了“剧组照片”。面试他的是个女生，叫小雅，说：“演员助理需要拍模卡，
存公司档案，以后有剧组要助理，优先推荐你。模卡费用2800块，你要是同意，
现在就能拍。”王磊没钱，小雅说：“你可以刷信用卡啊，模卡是入行必备的，
下周就有剧组要你，到时候工资一发，就能还上了。”他想起之前的骗局，有点犹豫，
但又想“跟剧组包吃住，能省不少钱”，就刷信用卡交了2800块。当天下午拍了模卡，
摄影师让他摆各种姿势，拍了两个小时，说“模卡三天后给你”。三天后，
他拿到了模卡——照片修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纸质粗糙，边缘都没裁齐。
他问小雅“什么时候有剧组”，小雅说“再等等，剧组还在筹备，有消息我通知你”。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期间，小雅只给他安排了三次发传单的活，每次发三个小时，
给50块钱。发传单的地方在人民路丹尼斯门口，每次看着来往的人，
他都觉得特别丢人——手里的传单上印着“炜宸传媒招演员”，其实就是骗别人来拍模卡。
有次发传单，他遇到一个跟他一样拍了模卡的男生，对方说：“我交了3000块，
只发了两次传单，小雅早就不回我消息了。”王磊去找小雅，
发现炜宸传媒的办公室换了招牌，变成了“郑州星探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新的面试官说：“之前的炜宸传媒搬走了，我们刚租的这个地方，跟他们没关系。
”他拿出模卡，问“这钱能不能退”，对方说“你找之前的人去，跟我们没关系”。
王磊站在国贸360的走廊里，看着手里的模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2800块的信用卡账单还没还，只换了150块的发传单钱。他走到楼下，
在人民路买了碗烩面，15块钱，没敢加菜，只加了份面——他想，至少烩面是热的，
能填肚子。5. 线上试岗：156块的“甜头”，换5000块的杀猪盘没了收入，
王磊只能在QQ上找线上兼职。有天，他收到一条陌生人消息：“您好，
您的简历通过郑州屹唐商贸有限公司审核，线上试岗录入资料，每日3小时，日结156元，
无需押金，扫码进群了解详情。”他没投过这家公司，
但“日结、无押金、线上”这几个词吸引了他——不用出门，就能赚钱，
正好能躲躲催贷款的电话。他扫了码，进了一个叫“屹唐商贸试岗群”的QQ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