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是不灭的星星

电视屏幕里，嬛嬛苍白着脸，那碗滴了血的水被端到皇帝面前，气氛绷紧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我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的流苏，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客厅里只有剧集的对白声，还有厨房隐约传来的锅铲碰撞声、五姨时不时响起的爽朗笑声，以及油烟机沉闷的嗡鸣。

窗外的夕阳在防窥膜的格挡下给地板铺上一层暖融融的橘红，一切都浸泡在一种慵懒安全的日常里。

“皇后这招也太毒了……”我喃喃自语，替甄嬛捏着把汗。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巨响陡然撕裂了这份宁静。

“轰——！”

脚下的地板猛地一震，茶几上的玻璃杯哐啷作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沉闷的爆炸声从远处滚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如同巨大的擂鼓，狠狠砸在城市的胸腔上。

窗框跟着嗡嗡震颤。

什么声音？

我下意识地按了暂停，甄嬛惊疑的脸定格在屏幕上。

侧耳细听，除了持续不断的爆炸轰鸣，一种更尖锐、更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声和某种能量武器高频射击的“滋滋”声混杂其中，穿透玻璃，蛮横地灌入耳中。

楼下的街道上，隐约传来凄厉的、不成调的尖叫和哭喊，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心脏在胸腔里失重般猛地一坠。

我几乎是扑到落地窗边，手指用力掀开贴在玻璃上的防窥膜一角。

人间炼狱。

浓烟裹挟着猩红的火焰，正从街道对面一栋低矮的商业楼顶喷涌而出，贪婪地舔舐着天空。

几辆扭曲变形的汽车燃烧着，像巨大的篝火堆，黑烟滚滚。

而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中，真正攫住我全部呼吸的，是那些移动的东西。

它们数量惊人，密密麻麻，正沿着街道快速推进。

每一个都接近两米高，泛着冰冷死寂的金属灰黑色泽。

它们并非人形，更像是某种昆虫与坦克的恐怖结合体——多节的肢体支撑着扁平的躯干，躯干上方是数条灵活挥舞的、末端喷射着幽蓝或惨白光束的金属臂膀，每一次射击，都伴随着刺目的闪光和被击中的物体瞬间熔解汽化的可怕景象。

另一些则从类似口器的部位喷吐出长长的、液态般的火焰流，轻易点燃沿途的一切。

玻璃、水泥、金属，在它们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纸张。

一个男人尖叫着从街角跑出，试图冲进旁边的小巷。

一只金属怪物那昆虫复眼般的头部红光一闪，一条机械臂瞬间抬起，一道惨白光束无声射出。

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上半身连同他试图用来遮挡的公文包，就在刺目的光芒中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只剩下两条腿无力地向前扑倒。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才没尖叫出声。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一路窜上大脑。

外星人？

机器人？

入侵？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阴影缓缓移过燃烧的楼宇上方。

我猛地抬头，防窥膜掀开的那道缝隙外，天空被一个庞然大物遮蔽了大半。

它呈不规则的三角锥形，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暗紫色的能量纹路，冰冷、庞大、充满压倒性的力量感。

它悬停在城市上空，如同死神的巨镰悬在颈侧。

“老公！

五姨！”

我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嘶哑，跌跌撞撞地冲向厨房的方向，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凌乱的啪嗒声，“外面！

外面有东西！

打起来了！”

厨房门开着，油烟机轰鸣着，抽走炒锅里升腾的热气。

小航围着那条我给他买的格子围裙，正用锅铲娴熟地翻动着锅里的青菜，动作一丝不乱。

五姨站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一碗刚拌好的凉菜，脸上还挂着刚才夸赞他厨艺的笑容。

比我小两岁的表弟小杰则靠在冰箱门上，笑嘻嘻地啃着一截黄瓜。

“什么打起来了？”

小航头也没回，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像是在专注品尝锅里的咸淡，“小区里又闹狗了？

还是楼下那帮小孩踢球砸玻璃了？”

他手腕一抖，几粒盐精准地落入锅中，“啧，好像盐是放多了点。”

“不是狗！

不是小孩！”

我冲到油烟机开关前，用力拍下按钮。

那恼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厨房里瞬间只剩下锅里青菜被热油逼出的“滋滋”声，以及我剧烈喘息的声音。

我指着窗外，指尖都在发抖，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空气，“是外星人！

机器人！

就在楼下！

开枪！

喷火！

杀人了！

天上有好大的飞船！”

死寂。

锅铲停在了半空，青菜在热油里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五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拌菜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料理台上。

小杰嘴里的黄瓜也忘了嚼，瞪大眼睛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

“小帆，你……”五姨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责备，“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迷糊了？

还是做噩梦了？

什么外星人机器人的……是真的！”

我急得几乎要跳脚，一股巨大的无助感攫住了我，“你们自己去看！

阳台！

拉开窗帘往外面看！”

小航终于放下了锅铲，脸色变得凝重。

他解下围裙，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厅阳台。

五姨和小杰也狐疑地跟了上去。

我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五姨！”

我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发颤，“我妈呢？

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

她去哪儿了？”

五姨被我抓得一怔，随即脸上掠过一丝恍然和懊恼：“哎呀！

瞧我这记性！

你妈说头发油了，不舒服，临时改道去澡堂子泡个澡了，让我先回来！

这……这外面要是真……”她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开始发白。

澡堂？！

就在两条街外！

那片区域火光冲天！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手脚冰凉。

“妈！

妈！

你快接电话啊！”

我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划开屏幕，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用力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折磨人的等待音。

嘟…嘟…嘟…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心口。

窗外爆炸声、尖叫声、机器怪物的嘶鸣声似乎更响了，隔着厚厚的玻璃和墙壁，闷闷地透进来，如同地狱的鼓点。

“接电话啊妈！

外面危险！

你快回来！”

我对着手机徒劳地喊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就在这时——“叮咚！

叮咚！

叮咚！”

一阵急促得近乎疯狂的门铃声，混杂着用力的拍门声，骤然在玄关处炸响！